“我是來看她的。”
聞言,老奶奶歎了口氣,頗為惋惜地道。
“你來遲了,太遲了,這孩子已經死一年多了。”
白洛凡默默不語。
是。
他來遲了,不過不是遲了一些時候,而是遲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一生都無法洗清自己的罪孽。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這小姑孃的朋友吧。”老奶奶輕聲細語地道,“你恐怕不知道,這孩子在這過的是什麼日子。”
白洛凡的心一沉。
他怎麼會知道?
從前他極度厭惡白梔,又怎麼會關心她?
不過想到白歌的惡毒,他也可以猜到,白梔生前,一定受儘了折磨。
那個時候,他這個做哥哥的在乾什麼呢?
白洛凡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內心翻湧不止的情緒,強裝鎮定地詢問起老奶奶。
“她過得不好嗎?”
一句極其簡短的問話,說第一個字的時候,語氣尚且鎮定,等到“不好”兩個字說出口的時候,已經無法控製地染上了哭腔。
這般痛徹心扉,哪裡是想忍就能忍住的?
“欸,看來你和她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老奶奶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歎息一聲後,轉而浮上怒容,氣沖沖地道。
“這小姑孃的家人太不是東西了!她住在這裡那麼多天,冇家人來看一次也就算了,據說她有個妹妹,還慫恿醫生欺淩虐待她。”
“那黑心醫生見她冇有家人照料,居然不給她輸液,拿自來水當藥灌輸給她。”
老奶奶說著說著,眼裡也泛起了淚花。
白洛凡的心裡一沉,臉色慘白的嚇人,往常銳氣逼人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極其艱難地消化著這一殘酷的事實,心臟處的劇痛,痛的他忍不住顫栗,自來水……那黑心醫生竟然把自來水當藥輸給他妹妹?
那可是他妹妹啊!白家的千金,本該一出生就千嬌萬寵,被所有人捧在掌心,怎麼會遭受如此黑暗的事情?怎麼會以這樣的方式悲慘死去?
一層冷汗爬上白洛凡的脊背,沉重的負罪感似是要把他的脊梁壓彎,白梔,他的妹妹,走到今天這種地步,和她有密不可分的關係,是他害死了白梔,是他害死了他的親生妹妹!
眼前的世界徹底灰暗下來,再也看不見一絲光亮,白洛凡明白,此後餘生,他都將活在這樣的黑暗裡,每時每刻都會被無儘的悔恨和痛苦包裹。
“這惡毒主意就是她那妹妹想出來的!怎麼會有人這麼惡毒呢?那可是冇有過濾的自來水,小姑娘被灌了水後身上到處都是浮腫,連走路都是困難,即便這樣,她家裡人也冇說來看一回……”
這話,如同一把利刃,將白洛凡的心撕扯得七零八落。
“……還有呢?”
他已經不想繼續聽下去,但為了給白梔報仇,也為了更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罪孽,他必須繼續問下去。
白梔已死,親耳聽到她生前受過的那些苦, 是白洛凡對自己的懲罰。
他想要贖罪。
“還有?”
老奶奶不假思索,立即說出了許多白梔在病房裡,被醫護人員刁難的事。
譬如說,把白梔的病床安置在最潮濕漏水的角落。
樓上廁所漏下來的汙水,也時常滴到白梔的臉上,醫生見到了,反而大聲斥責她不注意衛生,把病房搞得烏煙瘴氣。
又譬如說,護士故意給白梔去世病人蓋過的床褥,她們覺得反正白梔也活不長了,不如就這麼湊合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