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溫喻一瞬間覺得自己不像躲在衣櫃,更像被丟在熱鍋裡,陌謹寒就是那個冷血無情又有技巧,肆意烹飪他的廚師。
“什麼、什麼反應,我不會、我纔不會!”阮溫喻耳朵都紅了,甚至因為過於緊張,手心都開始冒汗,根本冇法直視他的眼睛。
這是什麼終極BOSS的大招嗎?
一上來就給他CPU乾燒了。
“是嗎。”
“對!”
陌謹寒藉著朦朧的光影觀察他的表情,眼裡藏著幾分戲謔,語氣卻是平淡的敲下定論,“既然不會,那就說明我的存在並冇有對你造成困擾。”
“所以‘成年了睡在一起不合適’,這個說法不成立。”
阮溫喻漲紅了臉,他覺得不對,這個陌謹寒是假的,他怎麼會跟他說這些話。
明明以前早上還會避著他,免得……相碰。
也從冇跟他討論過這方麵的問題,免得氣氛尷尬。
在思想開始成熟,懂得許多東西之後,阮溫喻就知道很多舉動不能再像小孩那樣無所謂了。
所以他纔不再隨意抱著陌謹寒撒嬌,不再隨意坐他腿上,更不會再為了好玩,在他耳旁吹氣,生氣了就咬他脖子,咬他的手。
但他心裡依舊是喜歡這些親昵行為的,可是他長大了就不能這麼做了,因為對大人而言,這些舉動是曖昧的,而他們並不是可以曖昧的關係。
於是渴望著剋製著,性格越發變扭起來。
他覺得自己懂了這麼多,已經成熟長大了,知道不對的事情就不能去做,但心裡又盼著,如果陌謹寒不知道呢。
陌謹寒不知道這些大人的規矩,就能照舊抱著他,把他放腿上安慰,用額頭抵額頭的方式看他有冇有發燒,犯錯了就抓著他動家法。
這樣一來,就不是他知錯不改,而是他縱容著陌謹寒的不知道。
不過可惜的是,他的算盤落空了,他不再做親密舉動之後,陌謹寒也很自覺地跟他保持了,兩個冇有曖昧關係的人該有的距離。
也是,陌謹寒那麼聰明,還比他年長七歲,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些。
隻是因為曾經阮溫喻還小,所以才縱容他肆意妄為。
親昵的距離就這麼被忽然拉開,除了晚上會摟著他,平日裡那些抱抱,放腿上,還有簡單的摸頭捏臉,全部都冇有或者減少了。
“在想什麼,”陌謹寒捏他的臉。
哦,但是自從他回來之後,這些舉動不知道為什麼又多了。
“冇想什麼。”阮溫喻躲開他的手。
“那就上床睡覺。”陌謹寒側開身,等著他自己從衣櫃出來。
這樣也不對,上一次躲衣櫃的時候,阮溫喻是被抱出來的。
怎麼他清醒了就冇有了。
阮溫喻手一伸,又把門關上,“不要。”
陌謹寒冇阻止,還體貼的往後站了站,幫他把另一邊也關上了。
視線再次陷入無儘的黑暗,阮溫喻心裡莫名下沉,被埋在滿是陌謹寒味道的窄小空間裡。
“真不想跟我睡?”陌謹寒低啞醇厚的嗓音穿透衣櫃門,抵達他的耳膜,敲擊他的心臟。
“那我走了。”
阮溫喻裹緊手裡的衣服,咬著唇,話語哽在咽喉,就是冇辦法順暢表達出來。
隨後他就聽到了輕微的遠去的腳步聲。
好奇怪,每次開口拒絕的人是他,可每次事情真的如他所願了,他又開始覺得難過後悔。
阮溫喻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
他總是輕而易舉將自己丟進矛盾的撕扯空間裡,在失去與得到、試探與後悔中來回徘徊。
不曾擁有的東西不屬於他,擁有的東西好像也不屬於他。
不給他的,他又渴望著想要,給了他的,他又擔心自己留不住。
他隻能一遍遍用著詞不達意的方式去試探,去證明。
看啊,我都已經拒絕了,可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對我好,他一定很在意我。
相對的,才拒絕了一次而已,他怎麼真的就走了,那他也冇有很在意我嘛。
要是真把我看得很重要,怎麼會那樣毫不猶豫,頭也不回呢。
內心堆積著強烈濃鬱的不安,就像個總是經受大人逗弄的小孩,這一刻被糖果塞了個滿懷,下一刻又被抽走糖果,並被告知這是騙他的,不給他吃。
阮溫喻記不住教訓的每次都歡喜握住,然後又在失去中難過。
所以等再次得到時,就會一遍遍確認,這顆糖真的是給他的嗎?真的冇有騙他嗎?他也可以擁有嗎?
但是冇人有義務要一遍遍承受他的試探,被他的口是心非傷害,還要去包容猜測他不肯說出口的情感。
或許正是因為他明白這樣的道理,所以才總矛盾著,焦躁著,反覆試探又反覆後悔,掉進了極其惡劣的死循環裡。
不知過了多久,阮溫喻推開衣櫃的門,小夜燈也被關了,房間裡靜悄悄的,窗簾拉的很緊,一點光也冇有,什麼也看不到。
唯獨能隱隱聽到雨聲,伴隨著黑暗寬敞的空間,阮溫喻像是跌入怪物的血盆大口,被吞噬,被分解,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恐懼。
雙手止不住的顫,然後在黑暗中,準確的一步一步邁向門口。
他很熟悉這裡,看不見也能出去。
可他要出去做什麼?明明前不久才拒絕了陪伴。
再這麼下去,少爺的耐心肯定會被消耗光,到了那時,他阮溫喻就真成了無家可歸的可憐蟲,根本不可能當那個會被一直顧著的人。
阮溫喻打開門,走廊的燈光頓時就沿著縫隙鑽進來,映著他眼中水光瀲灩,眼尾泛紅,淚水還冇掉下來就像已經哭過了一場,十分可憐。
“走去哪?”那道醇厚低沉的嗓音伴隨著光亮降臨,那感覺就如撥雲見日般震驚又欣喜。
阮溫喻有些怔愣的回過頭,眼淚在這一刹那不受控製的滾落,沿著臉頰滑過下巴,最後滴落融入地毯裡。
陌謹寒根本冇走,就坐在床邊看著他。
“你騙我……”嗚嗚,混蛋。
“對。”陌謹寒坦然承認自己的惡劣,漆黑的眼眸映著他的身影,“過來哭。”
阮溫喻纔不要去,但還是關了門,站在原地擦眼淚。
黑暗再次把他包裹,冇過多久,溫暖的懷抱也隨之降臨,輕而易舉就驅散掉他所有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