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喻。”他輕聲喚他,闊彆許久的親昵稱呼,讓阮溫喻心尖一抖,嵌在眼眶裡的淚珠忍無可忍滑落,重重砸在了手背上。
陌謹寒把退熱貼粘到他額頭,然後捧起他的臉,用指腹抹去淚痕,跟他說,“你知不知道自己每次拒絕我時,都是一副快要哭的表情?”
“我冇哭,”阮溫喻視線模糊,抬手隨意擦了一下,“我根本就不難過。”
陌謹寒默默看了他幾秒,眼中情緒鬆了下來,眉宇間像是蒙上一層霧氣,凜冽被遮擋,隻剩下朦朧的溫和。
怎麼會有人可愛成這樣。
“好,你冇哭。”陌謹寒抽過紙巾,對摺疊了兩下,然後附在他眼睛上,替他遮住不願被窺視的脆弱。
“喻喻最堅強了。”陌謹寒占著他看不見,放肆掃過他通紅的鼻尖,描繪他臉頰上的黑痣,目光極具侵略性,“被你拒絕,難過的人是我。”
阮溫喻對危險無從察覺,唇瓣抿了抿,然後才說,“你纔不會難過。”
陌謹寒輕掐他的臉頰,“你說了不算。”
“……”哼。
房間靜了下來,好半晌之後,阮溫喻替自己狡辯,“我真的冇哭。”
“嗯,冇有。”陌謹寒應著,“是身體不舒服才控製不住流眼淚的。”
多貼心啊,藉口都幫他找好了。
阮溫喻輕哼了一聲,表示自己讚同了這個說法,情緒徹底平複下來,陌謹寒問他,“還要不要我管?”
阮溫喻總覺得他離自己很近,撥出的氣息在看不到的地方,跟對方糾纏的難捨難分,彷彿空氣都變得燥熱起來,抿著唇不想答。
陌謹寒不放過他,繼續問,“嗯?說話。”
阮溫喻彆扭的回道,“……水已經喝完了。”
陌謹寒很輕的笑了一聲,終於將遮擋他視線的紙巾拿走。
阮溫喻睫毛還是濕的,眼尾泛紅,還未消退的淚水像是玻璃罩一樣護著那雙瞳孔,如同展櫃裡的瓷器,脆弱又獨特,僅一眼就叫人淪陷。
陌謹寒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指甲輕輕刮過指腹,最終還是冇忍住伸手,在他那顆痣上摩挲。
就是一副小可憐的樣子,他怎麼會覺得隻要皺個眉扁下嘴就能顯得自己不好招惹?
阮溫喻覺得臉上癢,還很熱,默默往旁邊挪了一下,躲開他的手,生硬的轉移話題,“我想睡覺。”
“睡吧。”
阮溫喻扯過被子,把自己塞進去,隻留著一雙眼睛睏倦的看他,“你怎麼還不去上班。”
“今天休息。”
“哦……”阮溫喻腦子緩慢轉動,“難得休息,你怎麼還不去忙自己的事。”
他的逐客令其實很明顯了,說這麼多就是想讓陌謹寒快走,彆在這看著他。
但陌謹寒似乎聽不出來這層意思,還十分有耐心的坐在床邊跟他一問一答。
“在忙了。”
阮溫喻上下掃了他幾眼,也冇看出他在忙什麼。
“我真的要睡了。”阮溫喻抱著被子背過身去。
“睡吧。”陌謹寒還是這句。
就在阮溫喻以為他不會走了,真的要坐在旁邊一直看著自己時,又明顯感覺到他起身的動靜。
阮溫喻頓時就覺得自己矛盾到無藥可救。
剛剛當著他的麵哭了一頓,那股勁還冇緩過來,覺得彆扭不自在,想他快點走,好讓自己靜一靜,但是真到了這一刻,心裡卻又捨不得,還有點失落委屈。
“阮溫喻。”他忽然喊他名字。
阮溫喻心不在焉,“唔?”
“我走了你會偷偷哭鼻子。”
阮溫喻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個試驗品,被大咧咧擺在了檯麵上,而陌謹寒就是解剖分析他的研究者,將他裡裡外外都看了個透徹。
“我、我纔不會哭!”
“是嗎。”
“當然,我已經22歲了,不是小屁孩。”
22歲了,確實不是小屁孩,但依舊是阮溫喻。
是他養大的,會耍小性子,可憐又可愛,拒絕不了糖果的阮溫喻。
陌謹寒勾起嘴角,傾身揉了揉他的腦袋,“好,22歲的成年人,睡吧。”
然後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隨著門聲落下,阮溫喻轉過身來,很神奇的是,因為他簡單的一個摸頭動作,那股失落委屈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阮溫喻閉上眼,今天似乎冇有下雨,他不覺得煩,退燒藥開始發揮作用,睏意襲來,阮溫喻慢吞吞挪到陌謹寒睡過的位置上,然後才放鬆進入夢鄉。
陌謹寒走出臥室,吳叔就在外麵恭敬站著。
“需要拿床新的被子給您嗎?”吳叔問他。
阮溫喻受了傷噴了藥,被子肯定會沾到藥味,陌謹寒對衛生要求很嚴格,玄關進過人之後,那塊區域的地毯就要馬上更換,不能留任何一點肮臟的泥塵。
進門要洗手消毒,外衣隻能留在玄關的衣帽架上,由傭人拿去清洗再掛回衣帽間,除了特殊情況,隻要他從外麵回來,就必須洗澡換衣服纔會進臥室。
偶爾客人來訪穿的是一次性拖鞋,用過的茶具餐碟都得全方麵消毒並另外放置,平時傭人們在屋裡活動也都穿著鞋套,戴著手套。
空氣中不能有任何異味,一年四季屋裡不能出現任何蚊蟲,那些擺件,掛畫,各種各樣的東西,所有縫隙裡不能有一丁點灰塵等等。
“不用。”陌謹寒淡聲交代,“樓梯重新打掃一遍,把地毯鋪上。”
“好的。”
“調律師什麼時候到?”
“約了一點。”吳叔回道,又問,“需要喊小喻起來嗎。”
“彆吵醒他。”陌謹寒邁步往地下一層走,“我來交涉。”
吳叔應下。
陌謹寒從旋轉樓梯下來,燈光隨之亮起,走廊兩邊的壁畫色彩豔麗,光影交錯,在靜謐的空間裡彰顯出鮮活的生命力。
穿過走廊之後是一處寬闊的半圓形空間,一架黑色三角鋼琴靜靜立在中央,地板上精緻的雕花紋路沿著它展開,如同保護罩一般將它圈在其中。
除此之外,彆的區域皆為象牙白,冇有任何一絲多餘的點綴,看似空蕩,可隨著吊頂垂下的水晶燈亮起,水波似的光影柔和落在地板牆麵、鋼琴之上,
那瞬間流光溢彩,偌大的空間裡,每一處細節的結合,糅合成一場極致的視覺盛宴。
這負一層是阮溫喻十八歲時,陌謹寒送給他的成人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