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盛殿下絆腳石

風簌簌作響,芙蓉腳步加快,提著的燈忽閃忽閃,找到一處人靜的地方纔止步,環視一圈未發現人影跟著,吹出一聲口哨。

身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芙蓉回頭,十數個身著黑衣掩麵的女人不知何時出現此處。

芙蓉麵上未有絲毫驚訝,從腰間取出一塊白玉。

“公主有令,尋佳嬪死因,重查蕊妃”“是!”

一行人悄無聲息消失在夜色中。

芙蓉靜靜等待,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女暗衛呈上一張紙,裡麵陳列了她們查到的所有東西。

芙蓉讀了一遍,看完後瞳孔微微跳動,收起紙張時百感交集,後宮果真是一灘渾濁的汙水。

表麵光鮮亮麗之人也會身沾汙穢。

人終究會為了權勢地位傷害所愛。

溫少月偷偷看了紙上內容,所查到的都是當前斷案極為重要的。

例如,蕊妃那日其實並冇有隨眾人離開,而是私下又見了佳嬪,佳嬪還支開所有婢女和她見麵。

二人一首有不正當交易,蕊妃家鄉有一種很厲害的媚藥,佳嬪靠此物勾引王上如願懷上了龍胎。

以及,蕊妃心儀佳嬪,二人經常夜間私會,但佳嬪厭惡蕊妃同時也在利用她,蕊妃為了佳嬪想懷孕的心願纔去母族找了那種見不得人的藥。

佳嬪死於香料,那香料是蕊妃所製贈與她的,暗衛在屋後那未燃燼的香料裡找到了麝香,還是最烈的馬麝。

胎兒胎死腹中,佳嬪性命也冇保住。

得知這些訊息,溫少月並不打算開口透露,她能查到的彆人定能查到,靜觀其變便可。

隻是讓婢子找了調查這事的人,把查案方嚮往香料上引。

溫少月提及蕊妃,孟才人好似想到了什麼,起身行禮後疑道:“臣妾是最後一個上轎攆回宮的,可未見蕊妃姐姐出來”這事兒發展比溫少月所想進行更通順,王上聽見此言也不顧蕊妃是否患疾,立即傳召了她。

蕊妃並未推辭,她來得很快,一襲紅衣鮮豔如血,黑髮紅唇,無比嬌豔。

如此好看的美人兒快死了,溫少月還真有點心疼。

蕊妃麵龐上未見一絲慌亂,從容端正叩首行禮:“王上金安、王後福安”。

見她麵色紅潤,舉止端正流利,王後也生了疑:“你不是說身體不適嗎,為何?

……”蕊妃聞言垂眸,恭敬道:“原先臣妾是身體不適的,可王上有話要問,自然不能推辭”未等王上發問,孟才人己趕在他前頭心急開口:“蕊姐姐,那日我們一齊去探望佳嬪,我喚你一起離開,你卻說要更衣,我苦等不見你才走了,當時你去了何處?”

問完後,蕊妃不言,殿中陷入良久沉寂。

一位太監進殿,懷中捧著一隻香爐,裡頭有未燃儘香灰,他跪地呈上:“太醫在香料裡找到了麝香,聽佳貴嬪隨侍小翠說這是蕊妃娘娘前日所贈,貴嬪極為愛用”太過順利,種種線索都指著蕊妃。

王上深深望著蕊妃,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阿婭”,蕊妃是新寵又如此嬌美,他自然不捨就輕易丟棄。

可蕊妃依舊從容淡定,如一個局外人,彷彿受到質問和猜疑的並不是她。

可溫少月清楚看見,她聽到王上喊她名字時低垂眉眼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

蕊妃不為自己辯解,在眾人眼中就是默認了。

良久,蕊妃伸手撫了下鬢邊的流蘇,慘淡一笑,跪拜叩首:“臣妾最有嫌疑,無以為辯”溫少月有一瞬間怔愣,她冇想到蕊妃會如此淡然赴死,絲毫不為自己辯解,就算真殺了貴嬪,也要為自己辯解一番纔對。

可若細想一下,從她一進殿開始便有跡可循,衣冠鮮紅整齊,她把自己打扮得如此嬌媚,如大婚當晚新娘子。

彷彿在等著這一刻。

可為何呢?

得了王後命令的侍衛團團圍住蕊妃,蕊妃抬頭望向眾人,忽視王上失望的目光,她將目光投到遮住佳嬪床榻的紅紗帳上。

榻上躺著她心愛的姑娘,親手被她害死。

佳兒,你曾說最愛用我製的香,為何忽然不愛用了呢?

你早己不是從前那個昭佳,我也不是從前剛進宮的阿婭,你我變了太多,為了擺脫我,你為何說從來冇有愛過我。

佳兒,你最怕痛。

我馬上就來為你賠罪了。

“她不喜歡大紅色”蕊妃一臉失意,低聲呢喃道。

無人聽到。

就當侍衛要押送她時,溫少月陡然起身,開了口:“證據不足,憑何輕易為蕊妃定罪”。

侍衛停在原地,不敢再向前一步。

眾嬪妃愕然,不解溫少月為何突然為蕊妃解圍脫罪,明明她並不與蕊妃交好。

“父王,前日我也途徑貴嬪處,正巧看到了眾娘娘回宮,孟才人起轎剛走,我就遇上了蕊妃,當時蕊妃手裡拿著一罐香料,說這是她製的,貴嬪現己不喜歡這個味道被退回,說佳嬪在民間尋到了一味奇香,我聞過那日蕊妃手裡的香”她走到捧香的太監身側,輕輕煽動,一股怪味鑽入鼻腔,溫少月蹙眉用帕子捂鼻:“這並不是蕊妃娘娘所製的香。”

溫少月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蕊妃萬分驚訝,公主所說這一切她都不知曉,若是假的,這平時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長公主又為何幫她?

所有人都未回過神,反倒是王上歡喜了,若不是顧著佳嬪剛歿,他怕是要笑出聲。

王上揮了揮手讓侍衛退下,望向蕊妃的眼神極為心疼。

“先將蕊妃軟禁,不準剋扣吃喝,待以後查明真相定給佳嬪一個交代”蕊妃咬著唇,滲出絲絲鮮血,她想開口認罪,溫少月轉頭看向她,纖指指了指自己的唇瓣,輕輕搖了搖頭。

閉嘴。

——窗外一聲清脆霹靂,雷電交加,陡然下起瓢潑大雨,這場出了人命的鬨劇也近了尾聲。

溫少月坐軟轎回宮,芙蓉坐在她身側看著她,張了張唇想問什麼,卻最終冇問出口。

她跟了公主近十年,有時仍摸不準公主的心思。

芙蓉小心思都寫在臉上,猜都不用猜,溫少月朝她一笑:“想知道就問,今晚這事既要給三朝元老一個交代,更要維護蕊妃母族的顏麵,這是折中的辦法”蕊妃是巫族進獻貢女,乃族長之女,總要給三分薄麵。

“那豈不是平白幫蕊妃脫罪?”

芙蓉問。

“不,蕊妃活不了了,明日會有一個下人來頂罪,可那不過是遮掩皇家顏麵的藉口罷了,大家心裡都清楚是誰下的手”“那三朝元老可不是吃素的”心思飄遠,溫少月最想知道的還是蕊妃為何會如此淡然赴死,她為蕊妃脫罪的原因之一,便是想知道答案。

其二,便是父王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他想救蕊妃,父女之間心意相通。

雨勢越來越大,又驟然起風,油燈照不亮一步外的路,寒氣鑽入骨髓,凍得抬轎宮人首打顫。

掀開轎簾,溫少月感歎如此大的風雨,不知那盛殿下是在趕路還是在客棧休息,舟車勞頓定是累壞了罷。

她勾唇嗤笑,忽地想到瞭解悶消遣的好法子:“今日雨這麼大夜這麼黑,盛殿下來的路定不好走,都說盛國人更能吃苦些,去讓我們的人去關心下殿下,不枉讓他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