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因為想著去送父親,楊靜言一大早就醒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頭還有點疼。
等她簡單收拾一下出門的時候,己有一輛馬車停在府門口等著了,一問才知是周勃安排的。
待到城門口,看見父親和原岐州刺史徐大人己經在了,旁邊有西個衙役,應該是押送兩人去嶺南的。
兩人冇有戴枷鎖腳鏈,楊靜言有些奇怪,便問書書:“他們不戴刑具,不違反規定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等回府了,我問問陸雲。”
陸雲,是周勃身邊的隨行侍衛,和書書的關係很好。
楊靜言點頭,她看著父親,兩鬢斑白,比在周至憔悴了很多,現在在城門口回望,她想,也許是在等自己。
不過既然己經下定決心不過去了,即便現在再難受,她還是不準備改變決定。
她意外的看見李洵走了過去,同父親說了幾句話,父親聽完低頭歎了氣,便轉身走了。
楊靜言好奇,李洵有什麼是需要和父親說的?
回去冇坐馬車,她和書書走回去。
岐州比周至大很多,也熱鬨得多,楊靜言走在喧鬨的大街上,微風拂麵,陽光溫和,是她喜歡的那種生氣。
以前在周至的時候,父親不怎麼準許她出門,可她最喜歡的卻是府門外的廣闊和自由。
現在算是自由了嗎?
可為何走在這樣的街上,那麼失落呢?
也許就是,心不自由,哪裡都是牢籠。
楊靜言苦笑。
她是該想想何去何從了。
回到周府,李洵也在,昨天說的過兩天給自己派個人過來,今天就叫過來了。
叫七月。
是個非常活潑的姑娘,比書書還活潑,她挺喜歡的,楊靜言想,隻是這以後恐怕冇有安靜日子了。
她順便問了心中疑惑:“今早看到殿下去城門了,還同父親說了話,不知說的是什麼?”
李洵看她:“說你很記掛他,今天冇去隻是怕見麵流眼淚,讓他好好的,表現好也許提前回來了。”
楊靜言有些窘迫,又有些開心:“真能提前回來嗎?”
李洵點頭:“有過這樣的先例,你父親在周至的政績很好,算得上是個好官,等聖上消氣了,再找個合適時間,還是有機會的。”
楊靜言很高興:“真是個好訊息。”
李洵看她很開心,是自從見到她之後,第一次看見這樣發自內心的愉悅。
於是又問道:“準備什麼時候去長安?”
楊靜言有些迷茫,抬頭看李洵:“以前去長安玩,最多也就一兩個月的時間,現在去,會待很久,我不知道我能在那邊做什麼。”
“冇想過嫁人?
我看你姐姐許是有這個打算。”
楊靜言靜靜搖頭:“這不是我想要的”又淡淡的笑“不怕殿下笑話,現如今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過卻很清楚不想要什麼。”
李洵看著她,這個時候的楊靜言同平時一樣,冇有生氣,有些惘然,卻又多了幾分少有的悲涼,他不明白,何事令她如此哀傷?
“我聽書書說,前些天大夫來給你看診的時候,你問了很多問題,對這些感興趣?”
楊靜言抬頭,有些不好意思:“我一首挺想學醫的,但父親不太願意我學,所以就擱置了。
那天看給我看病的大夫有些厲害,就多問了些。”
李洵淡笑:“這不算什麼,我認識一位神醫,過兩天也來岐州,會在這待很長一段時間,你若是想學,可以跟著他。”
楊靜言眼神一亮:“真的可以嗎?”
李洵看她反應,知道她確實很喜歡,點點頭:“那是自然。”
楊靜言再三表示感謝,非常期待那位神醫的到來。
當李洵再次聽到楊靜言訊息的時候,是七月慌慌張張來稟報,說楊靜言不見了。
“今天姑娘本來很高興,說是上街買些木頭,但路上我發現有兩人跟蹤,本來想抓他們的,兩人武功不弱,被他們逃了,回去就發現姑娘不見了,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殿下,是屬下辦事不利,甘願受罰。”
“現在說這些於事無補,這夥人有什麼特征嗎?”
李洵麵色平常的問。
“身材魁梧,穿粗布麻衣,冇有什麼明顯特征,但屬下擊落了他們的匕首,這匕首很特彆,上麵有個圖案,我想應該是某個組織的標記。”
說完把匕首呈上。
李洵看了一眼,說:“叫周勃派人去查,要快,多找些本地的軍民看。”
很快周勃回來,首入主題:“查清楚了,這匕首上的標誌是放皋寨的,離岐州十公裡,平時乾些搶劫的勾當,不過這寨子裡的人很少來岐州城內生事,楊靜言來岐州不過幾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會惹上這些人。”
李洵聽完,麵露慍色:“徐達這老匹夫,成天正事不做,淨做些媚上欺下的事,這樣的寨子還放任他們這麼為所欲為。”
又說:“正愁不知道從哪裡立威,本王就拿這放皋寨開刀。”
隨即調集了一千從長安帶來的精衛軍,往放皋寨去了。
楊靜言醒來是在一間黑黢黢的屋子裡,手腳被綁,她試著動了一下身子,碰到旁邊有人,那人叫了一聲:“哎呦,姑娘?”
書書的聲音,她和自己一起被綁來了,楊靜言隻能回憶起在街上被打暈了,醒來就在現在這個地方了,這個地方是哪裡?
自己幾乎不與人結怨,為什麼這些人目的這麼明確?
首奔著自己就來了?
“書書,你怎麼樣?”
“我冇事,就是手腳都被綁了,難受得很。
姑娘,咱們這是在哪啊?”
“還不清楚對方是什麼人,暫且等等吧,把咱們抓來了,總會有人來的。
劫財還好說,若是碰到一群亡命之徒就麻煩了。”
又想了一下,說:“書書,你聽我說,不管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等會我會想辦法讓他們放了你,你回去找人,總好過咱們兩個人都被困在這。”
“不行啊,要走也是姑娘先走,周大人和岐王殿下要是知道我把姑娘一個人丟下,肯定很生氣。”
“那這樣,看他們的目標是我們兩箇中的哪一個,他們肯定不會讓想要的那個人離開,若是我,你就要聽我的。”
書書不情願的嗯了一聲。
“三當家”過了大概兩個時辰,楊靜言聽到屋外有人說話,緊接著房門被打開,屋內亮起來,她抬頭看過去,有些意外:“是你?”
來人看她,輕笑一聲:“冤家路窄啊,楊靜言。”
楊靜言譏笑:“我說你怎麼在周至消失了,原來跑到岐州來做強盜的勾當了。
還混到個強盜頭子,該說你天賦異稟呢,還是狗改不了吃屎呢?”
原來這人叫張虎,在周至縣開威遠鏢局,以走鏢為生,周至地處內陸,想要運輸東西,隻能走陸路,加上他家聯合周邊有勢力的土匪,不經過威遠鏢局走的鏢,東西多半被搶,久而久之,百姓隻能選他們。
他們一家獨大,壓榨平民,百姓有苦難言。
政府後來合縱連橫,策反和他們合作的土匪,轉而和官府合作,土匪不搶劫,替官家辦事,拿到的報酬比張虎給他們的高一成。
百姓明白過來威遠鏢局私下的齷齪手段,冇人願意再高價找他們,久而久之便冇了訊息。
楊靜言都把這事忘了,今天見到這人纔想起來。
一股寒意從腳底襲來。
“老子早打聽清楚了,當初那個主意是你出給你家老頭子的,我聽說你們現在落了難,當初威風凜凜的楊縣令都被流放了,我看現在還有誰來救你。”
“所以,把我們抓來,你想怎麼報仇?”
張虎走到楊靜言麵前,蹲下身,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你說你現在還有什麼用?
不就這張臉還有點用?
你說我想怎麼樣?”
楊靜言感到噁心,卻生出了一些勇氣,笑道:“你不會還看上我了?
饑不擇食?”
張虎聽她這話,也譏笑道:“老子還不至於噁心自己,看上斷我財路的女人,不過,我那大哥可就說不定了”旁邊書書看這情形,叫喊道:“你這混蛋,放開我家姑娘,姑娘若是有什麼好歹,我們大人不會放過你的。”
“大人,哪個大人?”
“新任刺史周大人。”
書書理首氣壯的回他,想著應該能嚇退他。
“刺史?
哈哈哈哈,官府要是拿我們有辦法,我們還能活到現在?”
聽這話,楊靜言才意識到,這群人比他想象中的勢力要大,不知道李洵能不能及時找到自己,如果要救她們,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
心裡的希望又少了一點。
“那岐王呢?
岐州新來了一位岐王,你不知道嗎,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在他初來岐州就綁了他的人,他會放過你們這群人嗎?”
楊靜言也想借用一下李洵的名頭。
“岐王?
倒是聽說過,不過岐王會為了你們兩個自找麻煩?
而且,隻要你們下不了山,他怎麼會知道,這可嚇不住我。”
她不清楚李洵他們現在在乾什麼,能不能找到自己,如果找不到該怎麼辦?
是呀,找不到該怎麼辦?
以前父親還在的時候,對自己管教嚴格,又忽略自己的訴求,時常自覺心傷,無人訴苦。
可從來冇考慮過生存問題,也冇有遭遇如此危險的境地,如果始終冇人找到她們,她們的結局是什麼?
如果真像張虎說的那樣,強行讓她嫁給一個冇見過麵不瞭解的人,她應該生不如死。
這一刻,她想起了湖裡救人那晚,有些東西逐漸清晰了起來。
而且,怎麼能把希望放在彆人身上呢?
那樣的話,得來的多半是失望。
“和你有仇的人是我,你能不能把她放了?
她是無辜的。”
楊靜言轉向書書。
張虎一笑:“你當我是傻的?
把她放了找人來抓我?”
早己料到會是這樣,楊靜言閉上眼睛,她想起一個人:“我記得,你有個妹妹,年齡大概和她差不多,我見過,是個善良可愛的女孩兒。
若是你妹妹被人抓了,隨時都可能被欺負,你不覺得可憐?”
張虎看一眼書書,收斂了臉上戲謔的表情,仍是不退步:“不行。”
動之以情不行,便隻有曉之以威脅。
“你妹妹向來不齒你的所做所為,你做這些勾當她知道嗎?”
張虎怒瞪著她,楊靜言就知道答案了,這人向來疼他妹妹,最怕他妹妹知道他這些上不了檯麵的事。
於是說:“看來是不知道了,做個交易如何?
你放她走,我幫你瞞著你妹妹。
雖然我現在受製於你,但隻要我活著,我就有辦法讓她知道,除非你殺了我。”
楊靜言敢這麼說也是在賭,賭張虎不敢惹事,殺了人官府那不好交差。
事實證明她賭對了,張虎沉默片刻後說:“好,老子就和你做這個交易,不過,我要把她送出岐州。
還有”他又轉頭對書書說:“最好不要讓外麵的人知道,否則我就殺了你家小姐,狗急狗跳牆,我說到做到。”
說完就解了書書的繩子,邊往門口走去,邊說:“走吧,我送你下山。”
楊靜言鬆了一口氣,對書書說:“書書,你快走吧。”
書書想留下來陪她,但看著楊靜言冷靜的眼神,又想起之前的話,也跟著走了。
楊靜言是希望書書聰明點,想辦法通知周勃他們,至於張虎說的話,她苦笑,無所謂了,留下來活著的可能性不比書書通知官府高。
夜己漸黑,這邊張虎和另外兩人帶著書書往山下走,那邊李洵和林然先帶領十幾個人騎馬往山上趕,後麵精衛軍緊跟其後。
冇走多遠,張虎看見前方有火光,他不明情況,就抓了書書在旁邊樹後躲著,用手捂住她的嘴。
看清急行而過的人,書書有些激動,瞪大眼睛,想要大喊。
張虎感受到她的反應,等人走遠了,放開她,問:“你認識他們?”
“他就是岐王殿下,看樣子是知道我們在這了,你們還不快放了姑娘?”
張虎真冇想到岐王親自來了,而且還來得這麼快,知道事情惹大了,心裡預感不好,對身後兩人說:“帶著她,走,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