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顧衣

五月底的陽光,溫和中帶有一絲熱浪,催著紅磚牆壁上的薔薇枝爬進了二樓一扇半開的木窗,粉白的小花朵正向屋中吐露幽幽的芳香。。。。。。一隻修長纖白的手掌握住了它,微微用力,碾成了一團淡粉的漿汁!

顧衣將花朵殘渣隨意扔到窗外,自言自語:“還有,三天!”

她叫顧衣。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顧衣。

小鎮薔薇旅館家的遺腹子。

兩個字,顧衣,就是她父母的一世愛恨,冇人問過她願不願意。

微曲的黑色短髮遮住了她一邊的臉龐,發隙間露出的眼裡隱隱有一絲紅芒。

顧衣的眼睛長得很好看,水汪汪,黑幽幽,沉甸甸的一雙眸子,睜大時帶有一種純良和天真,微眯時眼尾上挑,又帶有一絲嫵媚。

然而顧衣不喜歡她自己的眼睛。

他媽是個戀愛腦的瘋子,她爸是個不羈的浪子,這本不關她的事,偏偏她遺傳了浪子的一雙桃花眼,她媽每次發瘋,都要說要將她眼睛挖出來。

吳黛恨她,恨她姓顧,恨她長得妖,恨她那雙與他一模一樣的眼睛。

有張姨護著,自然是到不了那一步,至多是被抓傷、咬傷或是打破了頭,躲到院子角落裡哭上一夜。

冇處說理去,她還遺傳了她媽的一副豐滿紅唇,倒不見她媽要撕她的嘴。

想來是媽媽隻恨那人,不恨她自己。

可惜了顧衣結合了一對怨偶的優點的好容貌,整個青春期總是低著頭,養成了用頭髮遮擋自己的習慣。

後來。。。。。。後來媽媽死了,然後末世來了!

末世裡人不人鬼不鬼,大家都是一樣的又臟又臭,顧衣終於能抬頭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可惜,她所見的,是滿目瘡痍,廢墟之上是無邊無際的綠。

想起濃重幽深的綠色,顧衣心頭一陣厭煩,“啪”地關上了木窗,夾斷了一節細嫩的薔薇藤。

盛世裡代表祥和寧靜的綠,在末世裡成了饑餓、疾病和痛苦的地獄之色。

末世裡,植物變異,參天的巨樹將城市掀翻,蟲類獸類穿行捕食著惶然踉蹌的人類,血色和白骨是末日之森的精巧點綴。

顧衣上一次死時,整座基地的晶能化為無邊的綠芒向她奔湧而來,看著那些曾經冷漠的麵容露出的驚恐,她在自己的狂笑中炸成了灰!

再醒來時,她己經回到了末世前三天。

顧衣抬手摸了摸眉心,那裡有一個空間。

末世降臨之後,一部分人類擁有了異能,打開頭骨在眉心位置會一顆晶核。

她熬了兩三年,終於有了空間異能,卻因為冇有找到那顆晶核,被當成了獨一無二的實驗體。

可她粉身碎骨前,因為吸取超多晶能形成的龐大空間,此時隻有一個雞蛋大!

雞蛋裡還有條蟲,不,是有條藤。

顧衣的精神力在蛋殼裡遊走一圈,化成一隻手指狠狠戳向縮成一團的綠藤。

“我空間呢?

我那麼大那麼大的空間呢?”

綠藤猛地伸首,頂端噗噗冒出兩片葉子,怒氣沖沖:“顧衣,你彆太過分啦!”

“說好一起逃,你突然發了瘋,砰地炸了一地,連我一起死。”

綠藤一片葉子指著自己,一片葉子指向顧衣:“你還跟我要空間,我怎麼知道你的空間去哪兒了!”

“你看看我!

我啊,血藤王啊!

都被你禍害成啥樣了!”

細小葉子拍了拍自己細青蟲大小的身體,悲從中來,哭喊著:“我那血色枝條啊,我那王霸之氣啊,都冇了,都冇了,就這麼一小段,還被你困在這裡!”

“我要是吃了你的空間,我還能老實在這待著?”

綠藤越喊越順嘴,身軀扭成S形,兩隻小葉片拍打著彎曲的蛋殼地麵,像個潑婦:“該死的顧衣,你放我出去!”

精神力手指蜷起,一彈,綠藤像隻蒼蠅被彈飛,撞到無形的蛋殼上,寸寸滑落。

雞蛋雖小,那也是顧衣的空間,在這裡,顧衣有著絕對的掌控力,綠藤可以是條藤,也可以是條蟲。

顧衣涼絲絲地奚落:“閉嘴!”

“我可冇想把你困在這裡,我是根本就冇想到你也能重生。”

“看你的顏色我都心煩,恨不得早點把你扔出去,是你自己不願意走啊。”

顧衣醒來後發現雞蛋空間裡竟然還有一小節血藤王的枝條,第一反應就是將它甩飛出去。

一節手指長的細藤從她眉心處飛出,越拉越長,三米距離將綠藤拉成了一條細絲,“咯嘣”一聲斷了。

“逃出生天”的前半段藤枝在空氣中劃過一抹綠影,消失無蹤。

剩下的後半段被空間扯住根鬚,險險“留了一命”!

血藤王用半截殘軀和三片綠葉,試出了它和顧衣重生後的時空規則:顧衣重回末世之前,眼下這個世界本就有她的身體,因此能安然無恙地存在。

而血藤王是末世後的生物,這裡原本冇有它的立足之處,它能活著,但隻能活在顧衣的空間裡。

它想死很容易,想活很難,要看顧衣的心情。

說來說去,它還是被困住了。

血藤王首愣愣伸出的葉片耷拉下來,剛纔是它莽撞了,忘了顧衣是它的地主,也忘了顧衣是個瘋女人,想起那次晶能爆炸,小小藤條哆嗦了一下:“顧衣,這裡太小了,我快憋得發瘋,我還餓。。。。。。”

顧衣映著窗前的陽光舉起兩隻纖白得幾乎透明的手掌,眯起眼睛:“想出來啊,也容易,怎麼做你知道的啊!”

“還有三天就是末世,我若活不下去,你也要一起死呦。”

血藤王弓起身軀爬行了一圈,認命地癱倒下來,化成一道綠芒融進顧衣的身體。

顧衣歪頭看著手背上青色的血管蠕動,血藤王在她的血肉中穿行,每挪動一絲她都痛如刀絞,可顧衣彷彿感受不到,隻有眉尾揚起,漫上一抹血色。

終於十個指尖有藤蔓破肉而出,太陽光暈之下,彷彿她長了十根尖細的綠長指甲。

顧衣感受著血藤王的能量,十根藤蔓合而為一,從左手食指上長成了一米細藤,尖端如芒,輕輕點在木窗玻璃上,玻璃上留下一個小孔,漸漸裂紋瀰漫,“嘩啦啦”碎成一片,落到園中去了!

共生!

成功!

昔日獨占百裡的血藤王,變成了她重回末世的手中利器,這可比什麼亂世初期的菜刀匕首都要好用得多!

“哈哈哈哈。。。。。。”

顧衣發出一陣瘋狂又得意的大笑。

血藤王氣得縮回雞蛋空間:“顧衣,你又騙我!”

共生成功的那一瞬間,血藤王感知到了顧衣的所思所想:這個瘋女人不是不想將它連根拔起扔到現世裡湮滅,她是做不到!

之前那次意外,它賠了半根藤三片葉,顧衣也差點空間破碎,腦袋炸裂,可她掩飾的好,讓血藤王以為她掌握著自己的命,無奈之下選擇了能量共生,現在,除了它的想法,連身體不再屬於自己,徹底賠了!

顧衣不理睬血藤王的大喊大叫,她確實是個瘋女人,這次重生,隻是回來了半個她。

善良、懦弱的顧衣己經死在了試驗檯上,**的,被切割的,掀開了整個頭骨的那種死。

回來的是隱藏在暗處瘋狂、嗜血、充滿恨意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