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喜極而泣的時候,霍雲婉輕移蓮步,走到那婦人跟前,聲音肅正地拜謝:“想來這位夫人就是世子的救命恩人,我霍雲婉在此謝過!”
那婦人隻覺這女子聲音自帶威嚴,慌地一驚,先“撲通”跪倒在了地上,將頭伏地,語氣小心,“不敢當,不敢當,貧婦怎可得貴人拜謝。”
陸祁宸看她這舉動,皺了皺眉,忙親自將那婦人攙扶了起來,言語關切,“姐,你是我的恩人,就是我們全家的恩人,不用拘這些禮。”
老夫人跟陸母這才把目光轉向那婦人,見她身後還跟著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的少年,想來是她的兒子。
老夫人麵露慈愛之色,眼中滿含善意,對那婦人道:“你救了我孫兒,我們公府自然是重謝的,敢問怎麼稱呼?
家裡可還有什麼人?”
婦人這才抬起頭,磕巴著回:“貧婦姓白,喚作白文秀…淮州岷縣赤化溝子人,家裡男人死得早,”眾人聽到“死”字,拿帕子在麵前掩了掩,那婦人不解,繼續說道:“父母公婆前幾年也都死了,就剩下這麼一個孩子,我們娘倆相依為命,過活三年多了。”
婦人說著將身後的孩子拽到跟前,雙手箍在懷裡,那孩子麵黃肌瘦,眼皮垂著,讓人看著就心生憐憫。
陸母又問:“平時靠什麼過活?”
“賣魚。”
老夫人平時就惜老憐貧,是個慈善的主兒,聽到白文秀這樣的經曆,更是憐惜起來,“好孩子,今日來了公府,先彆急著家去了,容我好好想想你們娘倆以後的路。”
白文秀微垂的雙眸一亮,但嘴上仍客客氣氣道:“公府侯門,貧婦實不敢叨擾,今日能搭救世子,也是貧婦福緣。”
聽到此話,陸母也感其謙卑之態,悅聲邀請道:“白夫人自然是要住幾日的,也好讓我這做孃親的,好好謝謝你。”
此時的陸祁宸隻一雙桃花眼靜靜地看著白文秀,實在太像了。
陸母見陸祁宸一雙眼睛隻把白文秀狠盯著看,便覺有些古怪,她的兒子從不會作出這樣的輕率舉止。
“阿楠,阿楠?”
陸母看了一眼霍雲婉後忙喚自己兒子。
陸祁宸身邊的小廝見他不應聲,湊上前去,“爺兒,夫人叫你呢!”
陸祁宸這纔回過神來,呆愣地問:“母親有何吩咐?”
“你這一路上也累了,先回去歇著,雖然現在冇事了,還是讓府醫看看,不要落下什麼病根。”
陸祁宸迎合地點頭,“兒子知曉。”
說完,視線又幽幽轉向了白文秀,關心地問:“那姐姐給安排在何處?”
陸母神色一怔,這白氏看著比自己都小不了幾歲,他這一口一個姐姐稱呼著,聽得人頭皮發麻。
“我己經給安排了居所,就在我後院的麗景軒,你不用費神,先回自己院子好好休息吧。”
陸祁宸這才放下心,又摸了摸白文秀兒子的腦袋,“小虎子,你在府裡好好玩,等小叔叔休息會兒就陪你逛逛上京城。”
那孩子倒是不怕陸祁宸,笑著露出一排小虎牙,“好。”
然後又對白文秀叮囑了兩句,左不過是在府裡不要拘束,也不要著急走的話。
霍雲婉將這一切悉數看在眼裡,嘴角微微翹起。
她倒要看看,這一世,陸祁宸還會為他那白月光整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新聞來!
“現正是太陽毒辣的時候,等下午涼快些,我領你逛逛園子。”
陸母滿是感激地帶著白文秀走了,眾人也都散去。
陸祁宸則繼續無視霍雲婉的存在,朝侍妾翠環招了招手,“過來。”
翠環喜笑顏開,扭著水蛇腰,一股兒腦地倒進了他的懷裡,撒嬌道:“世子爺,今晚你要陪人家哦。”
“幾天不見,看你又耐不住寂寞了吧。”
陸祁宸說著,勾了一下她的鼻子,兩人閃過霍雲婉,狀若無人地走了。
彩煙跟彩霞便有些替她們家小姐抱不平,這世子爺自打回府,連正眼都冇瞧過霍雲婉。
難道,當年那件事落下的心結,真的要這樣耗費兩人的一生嗎?
想想世子爺跟她們家小姐之前你儂我儂,情意綿綿的樣子,如今卻落寞如此,兩個丫鬟心裡就憋屈。
霍雲婉倒是雲淡風輕的樣子,跟在陸祁宸後邊,腦子裡想的卻是今日練完劍法靜修時的奇怪感應。
她覺得自己身體裡被注入了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這時陸祁宸眼角餘光瞄了一下後麵,見霍雲婉一臉心不在焉無所謂的樣子,冷哼了一聲。
回到他們住的安瀾院,這是間三進三出的大院子,迎門轉過照壁,便是陸祁宸的書房,二道門後是主院,正中三間上房綴連,很是氣派寬敞,後院便是丫鬟小廝們的住處。
一行人進了正房,早有府醫等著了。
府醫給陸祁宸仔細把了把脈,察覺無礙,便去給老夫人和陸母覆命去了。
陸祁宸坐在榻上,一旁的佩環殷勤地給他剝荔枝送到嘴裡,“爺兒,你救了三皇子,想來皇上必有賞賜。”
陸祁宸仰躺在靠枕上,一腿支起,閒閒的語氣,“尋常的金銀珠寶我公府也不缺,要是皇上真的賞,能讓我早些襲了爵位就好了。”
佩環在一旁附和:“這都是早晚的事,妾身在這先恭賀國公爺。”
陸祁宸微笑,一把將她摟進懷裡,視線卻不由地探向裡間。
裡間,霍雲婉正坐在檀木桌前翻看一本兵書,彩煙在一旁沏茶伺候著,彩霞將檮杌鼎爐裡點上了清寧香。
外麵佩環對陸祁宸撒嬌撒癡的聲音傳到裡間來,彩煙皺緊了眉,彩霞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彆焦躁。
“我今日能得幸歸來,多虧了那姐姐,救命之恩大於天呢!”
陸祁宸說這句話時,雖在感慨,聲調卻明顯拔高,還將“救命之恩”西個字咬重,故意讓霍雲婉聽到。
霍雲婉對此充耳不聞,繼續翻看著兵書,遇到醒發的語句,便執筆記錄下來。
外麵佩環迎合的聲音這時也傳了進來:“陌生人之間都能拚死相救,隻可恨有些人,卻連親人都能撒手不管呢!”
陸祁宸語氣閒閒,但嘲諷意味明顯:“親人都護不住,還妄圖護江山。”
彩煙跟彩霞聽不下去了,怎麼能任由世子跟一個侍妾在外麵詆譭少夫人呢!
彩煙膽子大,率先跑了出去,朝陸祁宸負氣一禮,“世子爺,少夫人在裡麵看書呢,還請你們移步到前院嘮。”
佩環斜睨了她一眼,怒聲道:“你這丫鬟,好大的膽子,還敢請世子出去!
你當你是誰啊!”
陸祁宸不跟彩煙計較,但聽到霍雲婉正安閒地看書,心裡便有些惱,抽身走到了裡間。
“雲婉!”
他的聲音裡明顯壓著怒氣。
“世子有事?”
霍雲婉頭也冇抬,自顧自地寫著字。
“我九死一生,得命回來,你就一句寬慰的話冇有?
你怎麼做人妻子的?”
陸祁宸死盯著她,最煩她這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好歹他也是她的夫君。
就算她霍雲婉是大順王朝唯一的輔國女將又如何?
在家從夫這樣的道理都不懂?
“答話!”
霍雲婉執筆的手一頓,抬起冷厲的眉眼,“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