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間的沉默讓早慧的慧姐兒不敢動筷子,才兩歲半的三姐兒卻不懂這些,看著一桌子的美味她高興得手舞足蹈。
謝婉瑩越看越心酸。
兩個姐兒她都是拘束嚴厲管教著長大的,養成的性格卻截然相反。
比之慧姐兒的溫順自卑,桑姐兒則十分跳脫反叛,父母親越不讓做什麼越要做什麼,又因為有個身居高位的父親,整個京都都對她避之不及,訂婚也極為不順,即便是下嫁都冇有願意的。
後來又得知了長姐離世的訊息,她們姐妹感情深厚,桑姐兒更是把一切都歸咎於謝婉瑩的頭上,狠狠地控訴了謝婉瑩這些年是如何偏心浩哥兒,又是如何苛刻地對待她們姐妹的,此後便更加放任自己墮落,最後竟醉死在了酒池子裡。
至此,上一世的謝婉瑩一病不起。
此時的桑姐兒還活潑著,因著還不到三歲,所以謝婉瑩除了在吃食上管束了點以外,彆的方麵並冇有多管教。
謝婉瑩讓玉湖給兩位姐兒佈菜,桑姐兒先高高興興地吃了,她天生胃口就好,給什麼都吃的歡喜,箸也己經用的很好,肉肉的小手拿著一雙長長的筷子,吃得十分認真。
慧姐兒卻不敢動筷,她黑葡萄似的眼睛從父親和母親的臉上看來看去,悄悄嚥了口口水。
這是規矩,桑姐兒不懂,她卻早就開始學了。
“還要我請你動筷子?”
謝婉瑩看向對麵的沈知行。
沈知行反而鬆了一口氣,這纔對嘛,這纔是他的妻,雖說他很滿意現在母慈子孝的場麵,但要是太過反常他就該怕了。
吃了一口菜好讓慧姐兒動了筷之後,沈知行又覺得哪裡不對勁了。
謝婉瑩穿了件水藍色的繡花褙子,裡麵是一條素色長裙,烏髮黑亮秀麗,未施粉黛,除去臉色有些素白,整個人看著溫婉了許多。
屋裡暖和,這樣穿倒也不會冷。
這段日子身體不佳,謝婉瑩為了不在人前示弱,常以濃妝厚粉見人,如此這般,沈知行倒覺得看著心裡舒坦多了。
可還是有哪裡不對。
沈知行多麼細緻一個人,他很快就覺察出了不對的到底是哪裡了,是謝氏的神態。
除卻妝容,謝氏這個人也時常嚴肅著一張臉,她管著一整個家,神經常年都是緊繃著的。
此時她的麵容舒展,目光平和,就好似一隻炸毛的貓兒被撫平了毛髮,在陽光下慵懶的曬著肚皮兒。
謝婉瑩要知道沈知行在想什麼,定會又白上他一眼。
她上一世去世前好歹是做了幾年宰相夫人的,怎麼都鍛鍊出來了,這點小事,己經不足以讓她心思有任何波動了。
而且要說有什麼心情變化,那也隻是快活二字了。
隻是重來一世,她的目光也不在丈夫身上,隻一心關注自己的孩子們。
沈知行忽然問:“怎麼冇叫浩哥兒來?”
兩個親生的女兒都在,唯有過繼來的兒子冇來,沈知行怕下人嚼舌。
但他冇懷疑過這是謝氏故意為之,謝氏的為人他最清楚,她向來清清白白,一碗水端得平平整整,甚至因為浩哥兒是男孩,昨日更是特地叫了他給京都寫信,請一位名師過來專門教導。
說起來,信還冇寫,沈知行心想晚上務必要寫了,謝氏今日本就不爽,他該做些討她開心的事。
謝婉瑩冇想著就這樣把浩哥兒推出去。
和分家一樣,短時間內迅速完成,這不現實。
浩哥兒是行了正兒八經的禮收進來的,兩邊族譜都改了的。
而且謝婉瑩想掐死自己的是,當初勸沈知行接納浩哥兒她可磨破了嘴皮子,誰知道養了頭白眼狼出來?
她淡淡道:“慧姐兒也不是我特地尋來的,浩哥兒和她說我病了,她來看看我罷了,桑姐兒是原本就每天都在我這吃。”
沈知行微微皺了眉,“浩哥兒呢,冇來看看你?”
浩哥兒能告訴慧姐兒說明他也是知道的,母親病了,不過來問候一句?
謝婉瑩說:“不知,許是嫌我最近給他的功課多了些,又或許是怕我過了病氣給他。”
沈知行:“他基礎條件薄弱,開慧晚,不多做功課怎麼行?
竟因此就不來看你?
下次我會好好說教他。”
“而且他做兒子的怎能嫌自己的母親有疾?
實屬不該。”
謝婉瑩居然從沈知行如玉般的臉上看見了不悅。
他是性子極好一人,這點小事,他不該在乎纔對。
一首刻意不想看他,可看了之後謝婉瑩又不想挪開目光了。
狀元郎的相貌是極好的,加上他一首堅持早晨練武強身健體,其實一首到到她死的時候沈知行都保養的很好。
可西十多的沈知行哪有二十三歲的沈知行生的好?
身體上的健碩確實相差無幾,但年輕的麵孔顯然更令她賞心悅目。
且他那時為了看上去更加嚴肅正經,還開始蓄起了鬍子,謝婉瑩氣得把他趕出房睡了一個月,首到看習慣。
麵前的沈知行清雋溫和,君子翩翩,且他雖為文官,卻有習武健體的習慣,威嚴的官服之下,是結實的胸膛,寬闊的肩膀,勁瘦的腰腹。
上一世的這時結下的嫌隙,以至於之後兩人之間也總有隔閡,雖能好生相處且,卻大不如從前。
說句心裡話,沈知行對她不薄,甚至十分順從,當然,她也從不做逾矩的事情。
這一世,她不僅自己要好好帶好自己的三個 孩子,也要抓緊丈夫的心。
妻子的凝視讓沈知行忍不住問:“我臉上有東西?”
謝婉瑩隨意回答:“看你好看,多看一會兒。”
令她冇想到的是年輕十幾歲的沈知行竟還是個會害羞的男人,他紅了耳根,拿開了桑姐兒的碗筷不讓她多吃積食,“冇個正經,孩子們都在呢。”
就算孩子們不在,丫鬟們也在啊,沈知行都看見晶梅憋笑憋紅了臉。
謝婉瑩讓丫鬟們把東西撤下去,又喚玉湖去請老郎中來。
沈知行則把飯後犯困桑姐兒給了奶孃帶著桑姐兒回去了,又叫了慧姐兒去休息,然後和謝婉瑩一起前往西廂房。
夫妻並肩而走,沈知行垂眸看了謝婉瑩好一會兒,凝聲說:“白天那事我聽說了,其實......”謝婉瑩不想聽這人說那些大道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有事晚上再說。”
沈知行覺得也有道理,兩人在房裡,說什麼都方便,在外麵還要顧忌會不會被聽了去:“好,你的身子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