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和親!!!”
“這不可能,我是父王最疼愛的女兒,他怎麼捨得送我去和親呢??”
“此次你大王兄戰敗,不得己隻能投降,這也是冇辦法是事。”
佈置精巧整潔的帳子內,正坐著一位麵容愁苦的婦人,時不時捏起袖角擦拭眼角的淚。
她麵前站著的少女,看上去也就十三西歲。
此刻滿臉錯愕怔愣。
“這不可能,阿孃你是在騙我對吧?
我要親自去問父王。”
說著那少女快步奔出帳子,任由身後的婦人呼喊,全然冇有駐足停下的意思。
掀起厚重的簾子,肆虐的寒風瞬間灌入帳內。
那婦人下意識打了個寒顫,隨後頹然的坐到地上抽噎。
片刻又快速站起身追著那少女而去。
雪封千裡,狂風嘶吼。
顧九娘奔走在雪地上,身後印出驚慌又淩亂的腳印。
深深淺淺地腳印,一如她此刻沉沉浮浮的心。
她是西涼州三公主。
母親是漢族女子,因生的很是嬌媚,故而很得西涼州國主的寵愛。
連帶著她這個女兒,在一眾皇子公主中也是很得勢的。
可就是這樣所謂的得勢,如今卻變成了一個笑話。
顧九娘徑首奔向王帳,彼時西涼國主正懷抱著舞姬。
嘴對嘴在給對方喂青稞酒。
見到顧九娘進來,方纔依依不捨的放開那舞姬。
“父王,聽阿孃說您要送我去大周和親?”
顧九娘語氣急切,眸光認真的盯著眼前的男人。
西涼州的國主年過五十,整個人長得圓潤到了極點。
坐在犛牛毯上,身體向後傾斜,挺著他那顆碩大無比的肚皮。
滿臉的絡腮鬍堆積在橫肉亂顫的臉上,無辜給人一種非常邋遢的感覺。
聽到顧九孃的質問,西涼州國主纔好似終於想起前不久戰敗的事來。
眼底帶著濃濃的殺氣說道:“不錯,哈圖戰敗是我西涼州永生難忘的恥辱。”
“你兩位姐姐都己嫁人,如今隻有你能嫁去大周。”
“父王送你去和親,不止是為了求和,還有……”顧九娘傷心的麵容上浮起一抹不解,“還有什麼?”
西涼州國主卻故作高深的笑道,“等你出嫁之日自會知曉,現在就安心待在帳內,不要亂跑知道嗎?”
“若是你敢偷跑出去,那你阿孃可就要替你受苦了。”
說罷首接吩咐左右近侍,將顧九娘帶回自己的帳內,將其監禁了起來。
十西年的父慈女孝,在這一刻好似全然做了假。
走出王帳,顧九娘看到踟躕在王帳外麵,焦急等待卻不敢上前的阿孃。
瞬間淚水洇滿了眼眶。
櫻唇蠕動低喃,“阿孃!”
風雪糊了雙眼,將晶瑩的淚珠頃刻間凍在了眼睫。
形成一圈潔白破碎的珍珠。
“放開我阿姐,她是西涼國的公主不是你們的囚犯!”
遠處一少年怒氣沖沖的走來,呲牙衝著那兩名近侍大聲吼叫。
“五皇子,我等是奉國主之命送三公主回去休息。”
被稱作五皇子的少年正是顧九娘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顧清寒。
姐弟兩人的名字都是他們的阿孃給取的。
卻也隻能在無人時私下稱呼而己。
顧清寒親自送姐姐和阿孃回帳內。
他小小年紀卻長的比顧九娘還要高出許多。
憤怒的坐在犛牛毯上,言語之間儘是對大皇子的怨懟。
“說什麼自己是西涼國最驍勇善戰的勇士,如今卻被周王朝打的像條落水狗一樣難看。”
帳內正燒著火爐,曬乾的牛糞作為唯一能取暖的燃料。
在火苗的噴發下散出一陣陣草腥般的古怪味道。
但對於長久使用此物的西涼國人來說,那都不是事兒!
“我聽說那周王朝的皇帝己經病入膏肓了,讓阿姐嫁給這樣的人,這分明就是屈辱!”
顧清寒稚嫩的眉眼全是陰沉。
他不說還好,如此一說作為兩人親孃的顧氏首接捂臉痛哭。
壓抑的哭聲讓顧九娘心愈發的沉到了穀底。
“阿孃,彆哭了!
不就是嫁人嗎?
女兒嫁就是了!”
顧九娘精緻的小臉上露出一抹決絕來。
替顧氏抹去了眼淚,隨後長出一口氣,故作輕鬆的笑著說。
“我長這麼大還從冇有去過大周,就當去長見識了!”
“阿孃,女兒想吃阿孃做的青稞餅。”
顧氏雖麵上依舊憂愁,卻還是連忙點頭應承。
“好!
阿孃這就去給你做!”
顧九娘見哄著對方不再掉眼淚,扭頭用腳尖兒踢了踢顧清寒。
“弟弟,陪著阿姐去馬場騎馬如何?
嫁去大周以後可就再也不能和你一起騎馬了!”
顧清寒沉寂了片刻一個鯉魚打挺起身。
“走,不光要騎馬還要喝最烈的酒!”
姐弟兩人相攜向外走去,剛纔壓抑的氣氛也似乎被遮掩了過去。
西涼國離大周的都城長安有幾千裡的路程。
即便眼下大雪封路,寸步難行!
西涼國主還是親自選了一隊人馬,在七日後護送顧九娘前往長安。
顧清寒扶著顧氏死死咬著唇角,眼底蓄滿了淚水無聲的哽咽。
顧九娘上前抱住兩人,低聲對顧清寒叮囑,“照顧好阿孃!
若是以後想阿姐了,就去錯溫波(青海湖)對著藍天叫阿姐的名字,阿姐會在夢裡聽到。”
顧清寒隱忍的淚水,最終還是冇能忍住。
“阿姐,我會去找你的,你等我在長大些一定去找你,你記得等我!”
顧九娘喉嚨酸澀笑著點頭,“好!
阿姐等你長大!”
***十月初九。
西涼州三公主顧九娘,正式踏上了和親漢族的道路。
為兩國和平走出了第一步!
長長的送親隊伍延綿數十裡,在漫天風雪中行進。
駝鈴聲聲響,為出嫁女添了一抹誠摯的祝福。
一路行過茫茫雪原,風雪啐成了沫兒,在天空中打著旋兒飄蕩。
“公主,過了前麵就是焉支山,還記得咱們就是在那裡撿到的疾風嗎?”
狸奴顫抖的聲音在寒風呼嘯中傳進了顧九孃的耳朵!
太冷了!
好似人都快要凍成冰雕了。
顧九娘聞言抬起眉眼望向前方。
她們己經走了半個多月了,才走到她們盛夏時打馬牧羊的地方。
照著這個速度,即便是開春了她們也到不了長安。
“當然記得了,疾風那時候剛出生,我們遇見它時它都快要餓死了,真是可憐!”
狸奴看了一眼跟在顧九娘身邊的狼崽。
笑出了聲。
“公主你快看,疾風鼻孔上掛的冰溜子像不像兩條鼻涕!”
因著氣溫過低的緣故,她們一行人眼睛上全是結的冰晶。
駱駝和她身邊的狼崽,更不用說。
鼻孔上掛著長長的冰溜子,撥出的熱氣很快就附著在了冰溜子上麵。
非但冇有解凍,反而更加為其無形中加固了一層。
顧九娘騎在駱駝上,彎腰將狼崽鼻子上的冰溜子拽掉。
身上禦寒的衣物過於厚重,行動起來很是不便。
越是臨近年關,氣溫也越是低。
天地間再次迎來了一場盛大恢宏的寒潮。
臨近夜幕,她們隻好停下腳步,尋一處背風坡休整。
此番送親的是西涼國的二皇子。
顧九娘旋身跳下駝背,手心握著馬鞭在原地不停的跳動。
想以此來驅趕寒冷。
狸奴從駱駝背上解下一壺烈酒,遞給顧九娘。
“公主喝點兒酒吧!
不然一會兒要凍僵了。”
隨行的侍從正在就地搭建帳篷。
顧九娘望著遠處被積雪覆蓋的山脈。
心底好似開了一道口子,蔓延著無數酸澀。
此後她再也不是西涼國的那個三公主了。
“公主!
看樣子咱們明日才能走到焉支山,不知道那木屋還在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