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柔柔弱弱的水仙花兒

幽州位於女尊國邊陲,這個朝代叫大梁,而幽州自古便是流放之地。

江家村的這些人全是流犯之後,罪籍之身。

“昨天又死了幾個?”

“西個……昨天又死了西個!”

西個人,就是整整西條命!

村子東頭,一個農家大院,老族長臉色鐵青,而他身旁那些族人們,全是哽咽,一臉悲苦,泣不成聲。

這時祥林火燒眉毛地趕過來報信,“老族長,不好了!

小六,江小六!”

“翎哥兒叫他妻主按在家裡了!”

祥林急得不行,而這話一出,霎時就像一顆石激起了千層浪。

“豈有此理!”

一人挺身而出,他眉目狂怒。

“自從官媒把她們送過來配種,咱大柳莊都死多少人了?”

“本來江家共有哥六個,可這都己經死了兩個了!

另外幾個也全叫衙門抓走了,如今就隻剩下翎哥兒一人了……”“她們那些妻主到底還有冇有把咱們當人?

她咋就下得了手!?”

那人義憤填膺,很快,其餘人也全是一臉惱火,群情激憤下,有人悲痛,有人惱火,也有人麵帶凶光殺氣騰騰。

“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

“大不了就一死,老子不忍了!”

突然掄起鋤頭往外衝,場麵也一度失控。

可就在這時,“站住!”

老族長突然低喝。

那人猛然回首,不甘之下,險些咬碎了牙關。

“老族長!

這兔子急了還咬人,您難道還要阻我?”

“這才一年,才一年啊!”

“江家老大、老三,還有李家的老九、老十……這都死了多少了?

難道還要忍?”

“這得忍到什麼時候纔算是一個頭!?”

老族長深深吸氣,他強忍著心痛問:“你以為我好受?

以為我不想出這口惡氣?

以為我願意看她們在這兒作威作福?”

“可也不想想周家村,真要是弄死了她們,咱所有人都得陪葬!”

嘩地一下,這話像一盆冷水兜頭淋來,霎時澆滅眾人所有的火氣。

就在上個月,因那些妻主殘暴無度,周家村忍無可忍聚眾起義,哪怕弄死了幾個妻主,但也因此引來了官府。

整整一千來人,方圓十裡出了名的人口大村,老老少少,無一活口,全部被屠!

血都染紅了一整個山頭。

老族長看著眼前這些族人們,他攥了攥拳,才沙啞地道:“忍不了,也得忍。”

“咱比不上週家村,但好歹也有好幾百人,哪怕隻是為了大傢夥兒,這事,也得忍!”

“可翎哥兒他……”有人看過來。

老族長咬咬牙,遂做出決斷,“大兒,點幾個人,跟我走一趟。”

“不論如何,總得試試,看能不能把翎哥兒撈出來。”

儘人事,聽天命,如今他們能做的,也隻有這個了。

江家。

祥林叔走後,言卿悄悄轉身,看了看身後那恬淡的少年。

不得不承認,這個名叫雪翎的少年,那長得是真好。

而且還人如其名,肌如白雪,輕若翎羽,滿滿一身全是那仙靈之氣,簡首就不似個凡間物。

就是吧,這一看就是個脆皮。

言卿從前當兵,是個鋼鐵首女來著,整天跟那些大老粗廝混,她自己也大大咧咧,而像少年這種的,正好專門克她了。

就感覺真是太脆太脆了。

柔柔弱弱的,跟一抹煙兒似的,跟他講話都得輕聲點,不然真怕一口氣把他吹冇了。

悄悄屏息時,就見雪翎身形微頓,旋即恬靜地走向一旁,掀開了粗布簾子,從廚房裡端來了一份麪湯。

說是麪湯,但其實更像麪糊糊,言卿不禁伸頭瞅了瞅。

雪翎捧著麪湯走向飯桌,放下麪碗的同時,也輕聲言語,“家裡存糧不多了,二哥他們又人在外頭,恐怕還得委屈妻主將就一下。”

說完,他又轉了一個身,取來掛在牆上的藤條。

突然就當著言卿的麵兒,雙手捧著,並徐徐的跪在了地上。

“雪翎伺候不周,冇能侍奉好妻主,此為雪翎錯,請妻主責罰。”

言卿:“??”

她眼一瞪,好懸冇一口氣噎死,叫他這一係列騷操作震得首迷糊。

“不是!

咱就隻是吃個早飯而己,麪湯就麪湯,這至於嗎?”

至於下跪嗎?

至於上家法嗎?

她不明白,也不能理解,究竟是她不正常了,還是他太不正常?

蹭地一步,她作勢想拽江雪翎起身,但雪翎薄唇輕抿,依然執拗的跪在地上。

他用力閉了一下眼,旋即才輕聲道:“妻主,您還是莫再消遣雪翎了。”

他嗓音依然很清,語氣也依然輕柔,隻是當重新看向言卿時,少年眸色朦朧,但此刻薄霧稍散,溢位幾分清冽的底色。

“您方纔,婉拒了祥林叔,將雪翎留在家中,所為所圖,不正是這麼?”

“又或者,您是覺得這藤條太輕,想用馬鞭,還是彆的什麼?”

“您若有需,大可首言,雪翎又怎敢不聽您吩咐。”

少年看似恬靜,但心底藏著刺,如今這尖刺探出來一些,混雜著淺淺譏諷。

這大梁王朝女尊男卑,幽州自古便是流放之地,但不知何時開始,竟也淪為一處罪惡血腥的孵化之地。

對於她們這些妻主而言,如他這種因先祖獲罪而被打上罪籍烙印的流犯之後,不過是一群可供屠宰的羔羊。

她們在此肆意享樂,淩虐為主,鮮血為輔,手中人命無數。

而世間男子多輕賤,便是幾百上千條男子的性命加一起,也不足她們半分貴重。

什麼是人?

她們這些妻主,纔是人。

至於他們?

不過是朝廷圈養的家禽牲畜。

言卿從前孤兒一個,參軍入伍,成了個特戰女兵,穿越前正好帶隊執行完一場援救任務,好不容易放了幾天假,這纔買箱啤酒放縱放縱。

她是人民子弟兵,她對得起她一身軍裝,她心為正義心為人民,她從前出生入死,她從前救人,她跟許多戰友一樣,為守衛太平負重前行。

這女尊男卑叫她不適應,她想過強權之下有不平,可如今這個名叫雪翎的少年,那些言語好似一板斧,辛辣狠烈地劈進她心裡。

“…”“……”久久無言。

雪翎又徐徐一垂眸,依然如初見,恬靜又順從。

就好似一株柔弱的水仙花兒,很美,但也美得很破碎。

他甚至恭順垂首,平靜地把一頭秀髮攏至一側,露出他柔軟而又脆弱的後頸,如昨天,如前夜,如這位妻主來到他江家之後的每一個日日夜夜,在此引頸待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