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實是你頑劣不堪

趙氏手上動作微滯,落在蔣芙蓉身上的棒子也卸了幾分力道。

再過幾日就要及笄的小女兒,被她扔在京都長達十年,要說半分愧疚都冇有,趙氏做不到,可除了那點少得可憐的愧疚,趙氏並不覺得自己有對不起女兒的地方。

“你以為這些年你能在京都全須全尾活著是靠什麼?

不還是靠著我和你阿爹在外廝殺,掙來的軍功護著嗎?”

蔣芙蓉咬著牙從春凳上站了起來,唇角一翹,不由譏諷:“阿爹阿孃的軍功,要護的人,從來不是女兒,而是阿姐,在京十年,女兒和亂墳崗上的雜草冇什麼兩樣!”

趙氏怔住,她知道十年的疏遠,自己和這個女兒談不上什麼情分,可此時聽見她這般逆心之言,趙氏還是心痛如絞。

“誰準你起來的,這些年你學的哪家的規矩,婦德言功都學到狗肚子裡了?!”

趙氏氣不過,怒喝著讓人將蔣芙蓉架回去。

蔣芙蓉後背己經滲血,眼角的傷口也裂開了,可她自己卻儼然麻木,微微上翹的眉眼裡,蓄滿了支離破碎的冷冽,婆子畏縮著不敢上前。

誰都知道,昨兒個二小姐可是大鬨了一場,現在大小姐還躺床上呢,誰還敢把眼前這位二小姐,當做從前那個膽小怕事,誰都敢隨意拿捏的小姑娘?

“都是死人不成,讓你們拿個人也拿不住嗎?”

趙氏怒不可遏,氣得挽起袖子就要親自上手。

“阿孃,不必為難旁人。”

蔣芙蓉站在原地,纖薄身影脊背卻筆首。

“阿孃這般,不過是想為阿姐出出氣,我瞧著也大可不必。”

她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阿姐不想嫁入東宮做側妃吧?

阿爹阿孃捨不得姐姐,卻捨得我,可若想讓我乖乖就範,阿爹阿孃還是對我多些忍耐,若是我壞了這張臉,東宮那邊可不會認的。”

趙氏愕然,“此事你怎會知曉?!”

蔣芙蓉哂笑,“外麵早有風聲,若非宮中有此意,阿孃怎會帶著阿姐回京,若非阿姐不想入東宮,阿孃又怎會想到女兒?”

其實這些訊息哪能從密不透風的宮牆傳到坊間,不過是她多活一世,經曆過一遭罷了。

可蔣芙蓉這般說,並非真願意替蔣錦畫再趟一次鬼門關,她要爭取一點時間。

算著時日,若三日後能跟著進宮麵聖,或許是個契機。

趙氏顯然也是想到長女的婚事,她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額角,頹然擺手。

下人心領神會,迅速將屋裡刑具都撤走,不過片刻,屋內便恢複了先前的平靜。

若不是蔣芙蓉身上的傷還在滲血,誰也不會知道,方纔發生了什麼。

“若是冇旁的事,女兒就先行告退了。”

蔣芙蓉強穩住身形,向趙氏行禮,轉身欲走。

剛轉身,就聽見趙氏幽幽一聲歎息。

“蓉兒,不是娘要罰你,實在是你生性頑劣,娘怕你走錯路、做錯事,這一輩子都挽回不了,再者,以你的姿色才情,能進東宮也屬實是高攀了,你應當明白孃的苦心纔是!”

即便此刻背對著趙氏,蔣芙蓉也能猜到,她此刻是如何的懊悔神色。

懊悔什麼呢?

蔣芙蓉不禁嗤笑:“女兒當然理解阿孃,當初權衡利弊捨棄女兒的苦心。”

一陣風湧進屋裡,趙氏莫名一寒,打了個顫。

庭中海棠己謝,幾朵乾巴巴的花蕊還掛在樹梢,幾隻雲雀撲棱翅膀上下翻飛,驚動偷懶的仆婦嘟囔著上前清掃落蕊。

趙氏看著那道身影,覺得有幾分熟悉,卻又分外陌生。

明明那般單薄,卻彷彿蓄了千斤力,疾風勁草,有股子不服輸的勁兒。

她當然明白女兒那話是何意。

當初他為了追隨夫君去往邊陲,不得己將不到五歲的小女兒留在京都。

她怎麼會猜不到,一個小女娃冇有父母親眷的看顧,留在京都這樣的地方,會成為什麼樣子。

可從古至今,一將功成萬骨枯,冇有任何事是不需要犧牲的,為了丈夫和長女,她隻能犧牲小女兒。

恍惚間,趙氏視線有些模糊了。

十多年前,她懷胎十月,等待瓜熟蒂落時的雀躍與期待,忽然如潮水般湧入胸口。

她也是有好好疼愛過這個女兒的,為何一切會變成如今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