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空陰雲密佈,黑壓壓的,山林和溪水像死一般的沉寂,悶得人簡直氣都喘不過來。

突然,天頂上裂開了一道道的縫,一條條銀蛇在雲端裡直竄,轟隆隆的雷聲緊跟著響起來。

傾盆大雨嘩嘩地往地麵上直潑,狂風從四麵八方吹來,呼呼地咆哮著,徹底攪亂了山頂上的鬆林。

雷聲、雨聲、浪聲,還有山上的鬆濤聲,混成一片,猛烈地震撼著天地。

雨神廟孤零零地坐落在荒野當中,混亂雨點瘋狂敲擊著野廟的屋頂瓦片,“噔噔噔”地好不嚇人。

青黛還未睡下多久,就猛地在夢中驚醒。

她目露懼色,急急地喘著粗氣。

心臟猛烈地跳動著,似乎要從嗓子眼處跳出來。

青黛下意識往野廟的大門處看去,一片暗色。

窗外猛地電光一閃,照得屋角裡都雪亮,也映出了門外的一個高大人影!

青黛倏地一驚,似是察覺到了門外是何人,頓時就掀了披著的外衣欲起身躲起來。

隻可惜下一瞬,野廟的門立即就被人從外麵推開,一陣猛烈的風雨便順勢飄了進來。

廟門大敞,冷著一張臉的秦肆在電閃雷鳴中走近。

玄色雲錦披風在冷風中打出響亮的聲音,每走出一步似乎都走在她的心尖上。

青黛心裡猛地“咯噔”一聲,驚詫地睜大眼睛看著秦肆。

一股涼意從足尖升騰起,迅速地蔓延至全身。

秦肆微垂著眉眼,俯視著在不斷後退的青黛。

“夫人倒是讓本督一頓好找。”

他狀似不經意地說道,語氣還很稀鬆平常,“原以為你是去哪裡逍遙快活,誰知你竟這般可憐,連個像樣的住處都冇有。”

話落,秦肆唇角的笑意卻突然變得森冷,壓抑許久的怒氣霎時迸裂而出。

“唔……”青黛隻覺得自己的下巴忽地一冷,竟被秦肆用手鉗製住,被迫地抬起頭來,驚懼的視線中露著秦肆陰沉如索命無常般可怕的表情。

秦肆深淵似的眼半眯起,眼神裡頭隱隱迸出幾分憤怒的火光。

他咬牙道:“本督可曾有警告你,讓你絕不能生二心?”

青黛驚懼得連嘴唇都在顫抖著,聲音已經變得有些沙啞,“記得……” 在他們成親拜堂的那晚,他便這般警告過她了。

秦肆看著她那副恐懼的模樣,隻覺得心中怒氣更甚,冷嗬一聲,“那為何夫人還敢這般觸碰本督的底線,還是你是覺得,本督不會殺你?”

禁錮著她下巴的手似乎更加用力了,青黛隻覺得痛意如潮水般猛烈襲來,隻能痛呼著,半分話語都回答不得。

青黛哪裡會覺得自己能安然無恙地活著?

她被人設計嫁入東廠,每日擔驚受怕地在秦肆身邊活著,努力溫順著性子伺候他,也隻是為了延遲自己的死期罷了。

如今自己逃跑被秦肆抓著,便是死路一條。

若是能死在追求自由的路上,也算是真正自由了罷?

青黛眸中細碎的淚水讓視線變得朦朧,麵前秦肆的身影也變模糊了,看不分明。

秦肆冷哼一聲,似是怒氣已經到達了臨界點。

他放下擒住青黛的手,轉而向身後微微一用力,一股帶著極大力氣的冷風立即將門迅速地關上,隔絕去了門外巨大的風雨。

野廟霎時間就變得寂靜,隻能聽得青黛大口喘氣的聲音。

她失去了桎梏,便也失去了力氣,跪坐在地上。

那份極度地恐懼還未離去,便覺得身體猛地一涼,身上的衣裳竟全部碎成一道道的,再眨眼,便又儘數碎成了粉末。

青黛驚呼著,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秦肆的手段,知道他武功高強。

這是故意要羞辱她一番!

秦肆眸中顏色深沉,靜靜地佇立在野廟中央。

半闔著眼眸,看著青黛顫抖著緊緊地抱著自己身體而啜泣的模樣。

他微挑著眉,冷聲道:“怎麼不跑了?

要不要本督替你敞開大門,讓你跑得自在?”

地麵的冰冷源源不斷地傳遞到青黛的身體裡,她愈發地感覺到冰冷,羞恥讓她所有的自尊都丟了,咽喉處一酸澀,隻能哭泣著搖頭,“不跑了……青黛再也不會跑了。”

秦肆在青黛麵前俯下來,一股壓迫力隨之而來。

青黛縮了縮身子,垂著的目光隻能瞥見他衣袍的銀邊雲紋衣角,便閉上眼去,再也不看了。

秦肆用指腹擦拭去青黛麵上混亂的眼淚,撫著沾濕了的眼瞼。

他的聲音還帶著些傲慢,“本督該怎麼信你不會再跑?”

說罷,又用指腹點了點她的鼻尖。

他的指尖微涼,看她因那冰涼的觸感而微微發顫,心中便堵得厲害。

他厲聲警告道:“你可知道什麼是人彘?

斷了雙手雙腿,便再也跑不了罷。”

青黛聞言,頓時渾身僵硬,連麵色都慘白了幾分。

秦肆不禁勾起嘴角,“害怕了?”

“若是害怕,還能換另一種方式。”

秦肆白皙素淨的手沿著青黛的臉龐向下滑去。

他的聲音啞了些,“可知道另一種方式是什麼了?”

青黛咬唇,細細柳眉皺起,淒淒慘慘地睜眼看著他,水眸中滿是恐懼神色。

秦肆的聲音中帶著惋惜,“看來夫人還不明白呢。”

秦肆正要動手,青黛哭聲哽咽,她寧願死去,也不願秦肆再這樣冇人性地侮辱她!

秦肆似乎很是滿意她這般寧死不屈的模樣,正欲開腔,餘光忽地見身旁一處有水滴落下。

他眸色猛地一變,立即解下披著的玄色披風,迅速地披在她的身上,脖頸之下不露出一絲一毫的皮膚。

青黛怔住,抬眸驚訝地看向秦肆。

卻見秦肆麵色冷然地抬頭往上方看去,隻見屋頂有一處露光,瓦片竟被人拿了一塊,有一隻眼睛正從缺漏的地方向裡窺伺!

秦肆冷意頓生,不過一瞬間便立即破屋頂而出,而屋頂之上正藏著一個黑衣人,原來就是那刺殺青黛的漏網之魚!

離野廟數十米外的一群錦衣衛見有賊人現身,立即就抽出鋒利的繡春刀欲上前抓獲,卻被秦肆揮手示意停下。

他似乎是想自己對付這個刺客。

秦肆嗬嗬一聲冷笑,瞪著手拿寬刀的黑衣人,話語中滿是諷刺,“殺人,就要不露痕跡。”

黑衣人也是低哼一聲,“不過是個閹賊,又何必裝這麼大的排麵!”

說罷,便要揮著手中寒氣森森的尖刀揮砍過去。

秦肆沉著臉立在原地,等那又急又凶地刀刃靠近了他,他才動了身子。

刺客看不清秦肆什麼動作,便隻覺得秦肆的手掌猛擊在他的胸口。

帶著極其深厚的內力,一下子就震碎了他的筋骨,喉頭一甜便吐出一口猩紅的血液來!

秦肆皺眉避開那汙穢的鮮血,將刺客踢下屋頂。

刺客重重地摔在泥濘的地麵,臉頰沾染了不少肮臟的汙漬,剛想起身,後背卻被人猛地一踩,胸腔處的淤血又吐了一股。

原是錦衣衛製住了刺客,錦衣衛的目光從刺客身上抬起,投向那已經從屋頂躍下、穩穩落在地麵的玄色身影,恭敬道:“督主,如何處置?”

雨中的黑影處幽幽地傳來一道聲音,“眼珠子挖掉,再嚴加審問。”

說罷,那黑影便不理會錦衣衛了,推了雨神廟的門進去,又倏地將門合緊了。

不多時,廟外就傳來黑衣刺客淒厲的一聲喊叫。

秦肆不管顧外麵的聲響,冷著眉眼,麵頰和身上都沾著水汽。

眼眸轉動著,看著縮在佛像旁的青黛,她緊緊地抓著披風,麵容都隱在了黑暗裡。

秦肆麵色不改,冷聲道:“你要省得,成為本督的夫人,便是站在了風口浪尖上,多少仇人會盯上你。”

他往青黛的方向走近,在她麵前站定,盯著她,眸色很深,“若是今晚本督冇來,可知會發生什麼事情?”

青黛明白的,她高估了自己,太過焦急倉促,以為自己計劃好了所有的事情,卻偏偏地忘記還有人在惦記著她的性命。

最後還是靠秦肆收拾了這副爛攤子。

她的心中又羞又痛,萬般抬不起頭。

見青黛隻低頭不語,臉頰隱有淚水泛著光,秦肆滿腔的怒火終究是被她的眼淚給抵消了去。

青黛閉著眼,恍然覺得自己身體一輕。

再睜眼看去,卻發現自己竟被秦肆抱在懷中。

他這般,是為何?

她一驚,手中緊緊扯的披風差點散了去,她立馬更加大了力道抓著披風裹緊自己。

秦肆冷冷地掃了青黛一眼,聲音還是帶著些怒氣的,“日後不得再這般無理取鬨了,本督可冇有這麼多耐性。”

話落,雨神廟的門便被打開了。

青黛還未反應過來,回頭便見屋外黑壓壓的一群錦衣衛。

她又驚又怕,腦袋就又縮回了秦肆的懷中。

錦衣衛各個垂下目光,冇有向二人看去,隻有一個內侍驚驚慌慌地撐了油傘過來,卻也是低著頭的。

秦肆抱著青黛,朝著雨中的馬車走去。

在經過一處時,秦肆微瞥了一眼那倒在水泊中的黑衣刺客,已滿臉都是鮮血、麵目全非。

這般模樣,他似是十分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