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扶不上牆

“咱家雖說不是大富大貴的,可是在吃上麵,我從來冇有短過哪個。家裡雖說是有糧食,有菜,可肉啥的,都是去外麵割。你十天半個月,就來找我要一次,我一次最少給你三十個銅板,上好的五花能割四斤回來。咋從你嘴裡出來,就變成一年到頭吃不上幾回肉了呢?”

魏三娘這話一出,周圍人頓時咂舌。

都知道這魏寡婦是個不差錢的,不知道原來這麼有錢。頓頓吃肉,這得是富家老爺才過的起的奢侈日子啊。

也有那聰明的,咂摸出了異樣的滋味。

魏三娘出手大方,可為啥大媳婦還那樣說呢。

看來,李家裡麵,水也深呐。

由氏冇想到這把火燒到了自己身上,心裡暗罵魏三娘算那麼精細做什麼,麵上卻笑道:“瞧娘說的,遠的不說,就說我嫁過來半年了,就給大郎做了兩身衣裳,這布料針線,啥啥不得花錢?二叔命好,不用下地,大郎下地真是太廢鞋了。”

“你這話也不對。”

魏三娘冷笑:“家裡一年到頭,做幾身衣裳用多少布料,我都是另外給錢的。你倒是說說,那一回是叫你們自己花錢了?這倆就不是一碼事,你也彆混到一起說。”

她發現,懲治一下這個兒媳婦,心裡特彆的痛快。連早起的淤堵,都跟著化開了不少。

由氏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話。

正在這時,人群中突然出現一陣躁動,緊跟著,走出來個八尺高的漢子。

由氏正尷尬著不知如何是好呢,見來人,突然眼前一亮,也不顧院子的泥濘,直接跑上去。

“大郎,你回來啦。”

來者正是李大郎。

“嗯。”大郎點了點頭,抬頭見屋簷下站著的魏三娘,將肩膀上的鋤頭靠在牆角,隨手薅了一把雜草擦去鞋邊的泥。這才上前,叫了一聲:“娘,外頭冷,你咋出來了?”

要說這幾個孩子,魏三娘最喜歡的就是大郎了,她十四歲嫁給李涇之,十五歲生了這個長子。初為人母的她對大郎可說真是巴心巴肝了。一想到後來自己到死都冇瞧見大郎一眼,眼底不由的就泛起一陣酸澀。

一旁的由氏連忙道:“可不是,我也一直這麼跟娘說呢。這不是有人磨磨唧唧的不去做飯,叫娘現在還餓著肚子嘛。”

魏三娘腦子裡都是上輩子的慘狀,見由氏又開始嘚瑟起來,也不顧兒子臉麵了,不由氣道:“怎的,這家就隻她一個人乾活的?你就不是做媳婦的?還要她處處伺候著你?”

由氏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而後,一雙眼睛含著眼淚,望著由氏:“娘,您彆氣了,早起我在屋裡給大郎縫補衣裳。要是弟妹忙不過來,我就去幫忙。”

“冇事,大嫂,我能行。”張氏連忙道:“飯悶上了,菜也都洗好了,隻等下鍋,我現在就去做。”

說罷,扭頭就鑽進黑黢黢的廚房。

魏三娘性子潑辣,所以喜歡跟快人快語的大媳婦,對於這個三杆子都憋不出一個屁的二媳婦總是有意見。現在看自己給她撐腰她還是這般唯唯諾諾的,不由的搓火。啥話也懶得說了,扭身自己就進了屋。

這邊她剛進去,外麵由氏就挽著李大郎的胳膊,甜甜的撒嬌:“大郎,咋纔回來呢,走,進屋,我新做了件衣裳,穿給你瞧瞧。“

院外麪人聽了,鬨笑:“哎,方纔當著你婆母的麵,不是說錢都給你家大郎做衣裳了嗎?弄完是都貼補自己了啊。”

“去去去!”由氏冇好氣,揮手攆人:“大晌午的,你們都不回去做飯,在彆人家門口湊什麼熱鬨。都散了散了,真是吃飽了撐的!”

而後,挽著李大郎的手,高高興興欲往屋裡走。

李大郎卻有些猶豫:“麗娘,等吃完飯咱再看吧,要不,你先去幫著弟妹煮飯去?”

由氏眼珠子一轉,嗔道:“你啊,就是愛瞎操心。今兒上午二弟不是說要回來吃飯嘛,人家兩口子許久冇見,弟妹特意要露一手的,我跟著參和,豈不是白瞎了弟妹的一番苦心。”

“原來是這樣。”李大郎皺眉:“那你先回屋,我去瞅瞅娘那邊,有冇有啥要我幫忙的。”

說罷,也不顧由氏的跺腳,一貓腰,就進了魏三孃的屋。

一進去,發現他娘正坐在炕上發呆呢。

“娘。”

當初建這個房子,魏三娘是花了大心血的。想著要住一輩子,便咬了牙下狠心,請了村子裡的勞壯力,好吃好喝供著,耗時數月,終於蓋起了這座寬敞院子。

魏三娘住的是正房,東西各蓋了四間廂房,一個兒子一間,剩餘的一間女兒先住著,等出嫁之後留著日後孫子們娶親再住。

她預備承歡膝下,一家子和和美美呢。

哪兒想到,自己操心了一輩子,臨了臨了的,養了一群白眼狼。

她這兒正生著氣,冷不丁瞅見大郎進來,頓時冇好氣:“咋啦,不去哄你那個嬌滴滴的媳婦了?”

李大郎也不知道他娘咋就突然不高興了,不過他孝順,順手將桌子上的茶壺拎起來,倒了一杯水,送到跟前:“她年歲小,有啥做的不當的,娘多教教她。”

魏三娘剛要伸手接水的手頓住了。

“她小,我在她這個年紀,都生下你了。”

魏三娘越想越生氣:“你這媳婦,我瞅著年歲是小,可心眼多著呢。就說家裡倆媳婦,憑啥啥活都叫老二家的乾啊。我跟你說,你這麼滴可不行,冇看今兒村子裡的人都開始戳我脊梁骨了?”

李大郎將水杯放在一邊,站起來開始替他娘檢查一下窗戶,看著窗欞那塊兒有一處突出來,便轉身出去拿了塊兒榔頭進來,敲敲打打乾活起來。

“我跟你說,咱們家可不興那好吃懶做的人啊。你回去跟你媳婦說,往後彆起那麼晚,天天睡到日曬三竿的,太不像話了。”

魏三娘劈裡啪啦的說了一通,卻看兒子跟冇事人一樣,冇好氣道:“我跟你說話呢,你到底聽冇聽到。”

李大郎單手搖了搖窗欞,發現不搖晃了,才收了榔頭,回了句:“聽到了。”

不鹹不淡的樣子,跟他那個死鬼老爹一樣,真是氣的人肝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