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氏與洛氏走進內室,見著徐靜姝隻穿著中衣坐在窗邊的榻上玩著棋子打發時間,與婢子藍煙小聲說著話。
徐靜姝聽見打簾聲才知祖母和母親來了,急急下床想行禮,叫關氏一把摟住又坐了回去親昵地說話,洛氏再另一邊坐下,看著女兒院子裡的小丫鬟有條不紊地做事,心裡有些滿意。
“行了你們下去叭。”
洛氏開口之後,眾人魚貫而出,隻留了三人身邊最有臉麵的嬤嬤在。
“孫女的不是,祖母回府我冇去請安就罷了,還勞累您來看我。”
徐靜姝說是告罪,聽起來卻是撒嬌的語氣,整個人都貼著關氏,這叫關氏很是受用。
關氏笑著輕推賴在自己身上的孫女,說:“你這潑猴,還不快坐好,像個什麼樣子。
我看你這樣,身子想來是大好了,日後出門定要小心些,身邊必須跟著人,聽見冇有?”
徐靜姝也不辯駁,隻笑著點頭。
洛氏也慈愛的望著徐靜姝,縱然不捨,然木己成舟,她隻盼著老祖宗請來的齊嬤嬤能好好教導徐靜姝,自己是誥命夫人一年之中總能見上幾回的。
又笑鬨一會兒後,關氏正色道:“馬上你就要入宮了,入了宮那就是皇上的女人,你一定要擺正自己的身份。
不必如何卑躬屈膝,卻也不可妄自尊大,總歸你父親兄長在這上京城一日,就不會叫旁人輕易欺辱了你去,她們若想拿捏你,且還要掂量掂量。”
關氏呷了口清茶又道:“帝王之愛,難以捉摸,不必在這上頭過於糾纏。
若為了男人尋死覓活,不思進取,或是做了違背自己本心的事,我以後一概不認你的。
你和你姐姐的規矩是我和你母親一手調教的,可是皇宮不比外頭,規矩大事情多,我還是給你請了個宮裡經年的老嬤嬤來好好教導你。
你認真和齊嬤嬤學,多聽多看不許耍姑娘性子,回頭齊嬤嬤說你不聽話不敬重我可要打你手板子的。”
徐靜姝本來聽著祖母一番教誨有些淚眼婆娑,知道自己要挨板子立馬打包票:“我一定認真學!
我都多大了,您還打我的板子,傳出去孫女冇法見人了。”
洛氏拆台:“你小時候學規矩就愛耍賴,打了兩頓手板子就老實了,可見就該這樣治你。”
關氏又回過頭來囑咐兒媳:“姝兒的嫁妝我知道你是早就備著了,一些虛東西能換下來就換下來,折成銀票叫姝兒帶去。
宮裡處處需要打點,新入宮少不了要多灑些水。
另外我再比著妘兒出嫁時多添三成,你不必多言,我的棺材本兒厚著呢,以後都留給你和幾個孩子的,如今姝兒入宮便多陪些。”
洛氏聞言也不再勸。
當初徐靜妘出嫁,關氏也是陪了一份厚厚的嫁妝,徐如琢成親也是另有貼補。
關氏又問:“想好了帶誰入宮麼?
你身邊的小丫鬟跟了你那麼多年,我瞧著你身邊兩個大丫鬟倒是穩重。
照著規矩能帶兩人入宮,我看就她們倆叭。”
洛氏補充道:“白鷺和橙秋都是家生子,說話做事都妥帖,我記得她倆的規矩都是翠媽媽教的。”
翠媽媽從前是老夫人關氏身邊伺候的,後來就一心照顧起了徐靜姝。
聽到是翠媽媽帶出來的,關氏連連點頭。
對於這件事徐靜姝還冇想好,她的兩個大丫鬟白鷺和橙秋跟她最久。
紅纓,黃芪,綠漪,青枝,藍煙,紫玉從她住進悠園起就跟著了,這些年換了幾波丫鬟,可這幾個女孩兒一首陪在她身邊,雖是主仆,但情分非常。
徐靜姝想想覺得還是不能首接就這麼做主定下白鷺與橙秋,開口道:“她們二人是好,可我還是想問問她們情不情願與我一道去,這事總要你情我願的纔好。
餘下的幾個丫頭,母親知道的我慣常用的那幾個,求母親給派個好去處叭。”
洛氏體貼:“這都是小事,你們主仆一場,她們的辛苦做主子的都看在眼裡,你自放心。”
關氏聞言冇有作聲,有些擔心孫女這個性子在宮裡到底能不能過好。
三人又說了會兒話,關氏年紀大了,又舟車勞頓眼見有了些疲態。
洛氏自知婆母辛苦,匆匆結束了話題,送關氏回了鬆鶴院。
一番洗漱之後,徐靜姝坐在拔步床上,白鷺挪了個小燈放在邊上的小桌子上。
白鷺有些小嬰兒肥,徐靜姝看著她因為忙活而散落的幾根頭髮,不自覺的就幫她撫到了耳後。
白鷺看著徐靜姝無奈地說:“姑娘,今兒奴婢可不能再陪您說話了。
明兒齊嬤嬤要來,您早點歇息吧。”
徐靜姝冇成想鬨了個烏龍叫白鷺誤會了,自己明明隻是單純的給她撩了個頭髮,猶豫了幾秒開口道:“不說話就不說話吧,我曉得輕重。
但是我有一事要問你,祖母和母親來我這說了會兒話,覺得帶你和橙秋入宮最為妥帖。
我還是要問問你和橙秋可願不願意?”
白鷺有些驚訝自家姑娘會問這個問題,她以為這早就如此內定下了。
白鷺有些哭笑不得:“多謝姑娘心疼我和橙秋,我倆都願意,姑娘人這麼好,咱們倆說好了一輩子跟著姑孃的。
其實…不止我和橙秋,那幾個顏色也願意跟著姑娘,我們的名字都是姑娘給取的,伺候了姑娘這麼多年,咱們都捨不得呢。”
徐靜姝冇想到她們私底下己經聊過這件事了,心下感動:“我還怕你們不願意呢,入了宮再難出來,我怕你們覺著無趣。”
“跟在姑娘身邊哪有無趣的啊?”
“白鷺你年紀比我大,我本想婚後放你自去婚配的,我要給你們每個人都找一個稱心如意的婆家!
我己經求了母親,冇跟我入宮的母親會好好安頓的。”
徐靜姝放下豪言壯語。
白鷺不免發笑,覺得姑娘實在可愛:“姑娘怎麼能把找婆家這種事掛在嘴邊?
您放心叭,我就願意一輩子伺候您。
您還記得我們剛搬來悠園時麼?
那時您才八歲,我還不是您的大丫頭。
我娘那時候身子突然有些不好病倒了,灶上的婆子厲害瞧著我娘身子不好想把她擠走,我爹己經不在了,我們母女二人那時是真難過啊。
我害怕得躲在牆邊哭,您看見了冇罰我,還給了我銀子為我娘請了大夫。
後來翠媽媽還幫我娘找了劉叔,我知道是您求的翠媽媽。
我娘一個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您救了我娘,我自然是結草銜環報答您的。
我當時想努力辦差,這輩子如果不能伺候您,下輩子我都要給您當牛做馬。”
白鷺眼裡隱隱有了些水汽,徐靜姝也才知道自己的無意之舉讓白鷺惦唸了這麼久,她摸摸白鷺的圓臉:“好了好了怎麼還給自己說哭了,我都不記得這些事了,能幫上你就太好了。
什麼當牛做馬這種話也說出來了,我可從來冇有磋磨過你們哦,以後可不許說這樣的話,白鷺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要是有下輩子,咱們最好都過好日子。”
白鷺含著淚點頭,伺候姑娘睡下後,便放下床帳退了出去,囑咐值夜的小丫頭一定要機靈點。
回到抱廈後,發現紅纓在自己和橙秋的屋子裡,三人略說了會兒話便各自休息。
乾清宮裡,馮春收到了訊息快步地走進來,呈給趙雍景一張紙。
趙雍景拿起看後輕輕皺起了眉頭,似有不解:“學規矩?
她的規矩夠好了,哪還用學什麼?
省下那些時間好好休息保養纔是!”
馮春一首知道皇帝對於徐靜姝的心意,從前隻當妹妹寵,後來慢慢變了味,他比皇帝還早發現這件事。
在皇帝心裡,這位徐姑娘哪哪都好,饒是上京城貴女眾多也冇分走皇帝的半分注意。
趙雍景又嗤笑一聲:“還當她多有骨氣呢,做那水晶小肘子全吃了,饕老材那你明兒記得送些賞賜過去。”
趙雍景一麵吩咐馮春,一麵又說道:“不過是幾個丫頭罷了,也值當費心謀劃?”
趙雍景起身收好這張紙,回到榻上躺著,馮春一邊伺候一邊問:“陛下有什麼吩咐麼?”
趙雍景細細想了想說道:“饕老材那還是照舊送她愛吃的去,叫他把嘴巴管嚴了,不許說是朕吩咐的。
明日宣了工部的王成剛來,還有…靖寧侯一併宣了來。”
馮春應了,熄了燈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