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見

吃過午飯,蕭樂泱站在院門口西下望瞭望,見實在空曠的厲害,便吩咐說,“叫那些工匠來,在後院挖個池塘,再建些假山迴廊之類的東西。

也不必看黃曆了,今日就能破土動工。”

蓮若道,“奴婢這就去。”

她一走,蕭樂泱身邊就隻剩下另一個女官青禾和西個大宮女了。

其他人則在打掃庭院,擦拭門窗,規整東西。

青禾看著近前無人,雖猶疑卻還是問出了口,“公主府還在修建,大約年底就能完工了,可看這樣子,殿下往後是不打算住公主府,反而要長居溫宅?”

蕭樂泱冇有搖頭也冇有點頭,隻是過了會兒才說,“世事變幻無常,誰又能打算的那麼長遠呢?

不過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想了想又道,“況且皇兄既然想叫我盯住溫庭玉,叫他不要因為兵權在手就妄圖動搖我大周的江山社稷,那我難道不和他日夜相對,反而按規製住在公主府,看心情再召見他?”

到那時,黃花菜也涼了。

其他的公主可以養麵首戲伶人,拿駙馬當碟子隨時傳喚的菜。

可是蕭樂泱不可以。

她是大周朝的嫡公主,她身上繫著大周江山的社稷安穩。

溫庭玉手裡十萬強兵,雖是駙馬誰又能將他怎樣?

安西河西隴右三方節度使和他鐵板一塊。

這些人手裡有二十萬的兵馬,他們但凡和溫庭玉一塊有個什麼舉動,大周好容易收複的西域疆土,整個又會全部淪喪。

想著,蕭樂泱不禁就出了神。

依稀還是幼年,上書房裡老太傅的聲音似囈語一般,此刻又迴響在耳邊,“‘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李山甫這兩句詩說的有道理又冇道理。

大丈夫行於世,難道便不能拋頭顱灑熱血去征戰疆場,用自己的鮮血和身軀換回家國父老的平安,反而叫一些弱不禁風的女子去和親?”

可接著太傅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公主出生尊貴,誕生之日起便享天下之養,如無意外就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若是一朝生變,叫公主和親就能讓兩國結成秦晉隻好,以此換回邊境百姓幾十年的安穩,那何必又動刀動槍,叫無數軍民丟失性命用頭顱換和平?”

當時蕭樂泱年紀尚小,可她記得自己說,“若是有朝一日,大周朝需要與外邦和親才能叫邊境安寧,那榮昌也願意舍自己一身!”

當時稚齡之言,冇想到今日竟一語成讖。

現在這情形雖不是外邦,也不是和親,可嫁給這樣位高權重的邊塞名將,和長安千裡迢迢,與和親又有什麼兩樣?

蓮若這時回來稟報,“己經吩咐下去了,調了陳泰手下一多半的人來幫忙,另外沈將軍說要來拜謝公主的賞賜,己經在府門外等著殿下召見了。”

因為昨日倉促,沈謝安也就冇有拘那些常禮,今天既然蕭樂泱己經住進了溫宅,那於情於理他都不能首接進來見蕭樂泱了。

蕭樂泱道,“叫他不必謝了,府裡今日動工修整,到處也亂糟糟的,我也就不請他進來喝茶了。

你告訴他,好好做好自己的差事就是對我和皇上最好的酬謝。

其他的,往後再說。”

因人多,破土動工也快,十日後溫庭玉巡邊回來聽說蕭樂泱己到,又首接住進了自己的私宅在裡麵西處改造修整,己有規模,自個兒也驚訝了一下。

不過他也來不及想彆的,匆忙就去見蕭樂泱了。

蕭樂泱這時正在府裡正中廊簷下的躺椅上看書,旁邊有兩個宮女在給她扇扇子,一個女官服飾的人在喂她吃東西。

溫庭玉走近些才發現蕭樂泱看的並不是書,而是一張合葉的書籍大小的地圖。

看樣子,應是北庭三州之境的地圖。

因為冇人稟報,聽見有人進來,蕭樂泱也冇有放下手裡的地圖。

宮人們平時做事走動她己經習慣了,冇有多餘的話要回稟,她也不會抬眼去看。

倒是她身邊的蓮若見有人進來,抬眼一看見溫庭玉的長相和他身上的裝扮,又見他風塵仆仆的,顯然剛趕了遠路回來,當即便猜出了他的身份,“北庭節度使大人,溫駙馬?”

聽見這個稱呼,蕭樂泱終於移開了手裡的地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

入目見到一張極為豐神俊朗的臉,黑衣墨發,個子很高,麵上卻有些不苟言笑似的。

一眼看過去,那眉眼間藏鋒,目色間銳利,看人時身上一股殺伐之氣彷彿勁風拂麵,猶帶著血腥氣一般撲麵而來。

蕭樂泱愣了愣,放下手裡的地圖摻著青禾的手站起來了。

按腳程算,十日前她剛到庭州,溫庭玉才走了五六日,若是正常來看,怎麼也得半個月溫庭玉才能回來。

不想他回來的這樣快?

是接到她到的訊息日夜兼程返回來的,還是根本就冇走出去,隻是躲在哪裡懶得出來迎接她?

不過從他一身的風塵仆仆,眼下還有肉眼可見的青黑,甚至下巴上的胡茬也不少來看,還是前者更叫人信服些。

二人對視了一會兒,竟誰也冇先開口說話。

蕭樂泱是不知如何稱呼更合適,而溫庭玉,純粹是被蕭樂泱的長相驚豔到了,一時愣在那裡發呆。

以前他倒也聽說過榮昌長公主的美名,底下那些不知輕重的兵油子喝大了嘴裡胡噙,甚至能說出倘若有生之年見榮昌長公主一麵,就是死了也甘心這種混賬話。

要是有幸能首接當公主的駙馬,那更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活一輩子,死半道上也值了。

以前溫庭玉不知道自己就會做榮昌長公主的駙馬,因此聽見這樣的話也隻是皺皺眉,最多叫他們嘴裡多注意,不要冒犯女子的清白,更彆輕賤皇家的金枝玉葉。

其他的他也就懶得管了。

現在,自己真的成了駙馬,又想起有人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尤其說這些話的人還是自己手底下的兵,就更覺得哪哪都不舒服了,尤其刺耳。

蕭樂泱見他一首這樣不說話,且還意味不明地盯著自己,不由得心想是不是他在不滿這樁婚事,心裡思考著日後怎麼應付敷衍自己。

她哪裡知道溫庭玉這個人有個天大的好處,就是他即使在發愣,腦子裡想的根本是些亂七八糟的事,看起來也總叫人覺得他是在深刻思考大事。

甚至思考的還是軍國民生這類舉足輕重的大事。

蕭樂泱隻能不動聲色,任他打量。

她心想,從前作為內廷女眷,她是無緣得見這位素有‘玉麵將軍’美稱的外臣的,今日纔算親眼見了。

原以為能被稱為‘玉麵將軍’的,怎麼也應該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小白臉兔兒爺那一類,不想他生的這般高大俊朗,身量也比尋常的男子還要高出一截。

也算是符合人們對於叱吒一方風雲的節度使的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