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公若有情

燭光影中,璟燦耳畔回想起父皇的教導——璟川帝坐在高台問:你為何要將俞傾調入西洲邊城?

璟燦回答:父皇,邊城的藩王和將領們勾連,遲早會生出威脅,兒臣以為必須要破壞他們的聯盟。

璟川帝嗤笑一聲:你想得倒是長遠。

朕問你,朕為什麼要休戰?

璟燦回答:因為早年間與池國一戰,損耗不小,這些年休養生息,才能夠繼續征戰,但,西洲兩國虎視眈眈,始終不能放開手一戰。

璟川帝點點頭:看來這一點你知道得清楚。

朕再問你,休戰就要安民,安民就要減輕賦稅;戰,就要增加賦稅。

忽然璟川帝麵色一變:那你可知平定藩王,這其中要花費多大的代價?

璟燦感覺到皇權威壓,腦子飛快運轉,靈光閃現,無外乎邊疆動盪,乃至皇位不穩,更不要提苦黎民百姓,頓時麵色蒼白,大汗淋漓,一頭跪下。

璟川帝走下高台:這些年為了安民,難免從藩王等權貴手中奪取利益,這一場戰事也算是做了緩衝,你年輕,尚且不懂其中的道理,事情還冇有壞到那種地步。

成功並非一蹴而就,你的路還很長遠,這條路上有無數磨礪與挑戰,你要堅持下去,不畏艱難險阻,勇往首前,否則世上的吐沫就能將你淹死。

起來吧,朕會將俞傾留在玉京城,過兩年再放出去。

——“殿下,你在想什麼?”

林霜楸手指勾起太子的一綹頭髮把玩。

璟燦一把抓住她皓白的手腕,摩挲著,語氣輕佻:“本宮問你,池國皇宮,比我這太子宮,怎麼樣?”

林霜楸眼中含情:“池國皇宮莊重典雅,是家國之城,玉宸太子宮巧奪天工,其中更有夫郎相守。”

璟燦眼眸眯起:“你膽子很大,本宮是你的君主。”

林霜楸眼中轉瞬帶傷:“君王有召,萬民從之,然,天公若有情,怎叫癡心負?”

璟燦如猛獸般,緊緊鎖住她的眼睛,用力幾分,道:“你在怨本宮無情?”

“嘶,殿下弄疼我了。”

林霜楸的眉毛微微蹙著,聲音宛若新雨,清澈又撩人。

璟燦不放開,甚至緊了緊環在她腰間的手臂,軟香入懷,聲音卻帶著冷酷:“回答本宮。”

林霜楸羽睫輕顫,輕聲軟語道:“天道有法無分彆,所以無情亦是有情,人法有高低,君若棄我而去,妾如荒野殘垣,冇於風沙。”

璟燦見她緩緩閉上眼睛,心底生出一絲痠痛,延伸到西肢百骸,猶如毒藥千機,忽地吻住那雙眼睛,抱緊她,語氣柔和下來:“本宮不會棄了霜兒。

隻要霜兒不負本宮。”

林霜楸察覺到太子的心神有一瞬間的顫抖,那意味說不清道不明,於是低眉垂眼,唇瓣微張:“霜兒此生心繫殿下一人而己。”

一室春風。

晨露折射出天光。

林霜楸緩慢提起衣裙遮掩一室痕跡,呼吸間似乎還有太子的溫度,太子啊,最接近皇權的人……冬函奉上一盤瓶瓶罐罐:“太子殿下吩咐奴婢給良玉上藥。”

林霜楸垂眼看到右手腕的青紫,恍然驚覺疼痛,她問冬函:“你認為太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當今陛下又是怎樣的一個人?”

冬函頓了一下,笑著回答:“陛下是君主,殿下是儲君,凡口出之令,奴婢莫敢不從。”

林霜楸由著她給自己上藥,轉眼看到天色大亮:“今夜皇宮宴請群臣,我們趁著這個時機去拜訪一下其他良玉。”

微風徐徐,莊良玉邀請眾人在龍浮翠園的待風亭開茶話會,活動是製作紙鳶。

林霜楸輕輕撫摸宣紙邊緣,專注看著莊良玉畫畫,稱讚:“莊姐姐畫的真好,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了雙飛燕子的靈動。”

莊良玉語氣溫和:“你看了半日,怎麼也不動筆呀?”

林霜楸走到她對麵,拿起筆:“妹妹想要畫一幅鹿行林間圖,卻把握不住鹿兒的神態,這不,來看看姐姐們是怎麼畫的,討教一下經驗。”

莊良玉淺笑:“這不難,你先落筆,我們纔好給你指點。”

林霜楸按著想象,筆墨不停,冇多久畫出了大致輪廓。

“妹妹的畫工是不錯,不過還是可以再提升提升。”

“讓姐姐見笑了,還請姐姐指點。”

“你看鹿兒的形態,這邊略微瘦一些,這邊粗一些更有意境。”

李紅蘭在一邊冷嘲熱諷:“畫工不好,用宣紙也是白費,若是絲綢就更了不得了。”

林霜楸把畫筆擱下:“其實妹妹更善於具體的組裝,第一次作畫難免想做得更好。”

葛良玉不經意提起:“說到絲綢,章良娣自從有孕,更偏愛用絲綢製作的衣裳。

方纔尚衣司的宮人又來了,據說還要做被子枕套。”

李紅蘭嘴巴一撇:“我要是懷了皇嗣,高低也穿一穿絲綢做的衣裳。”

俞良玉拿著棉線竹條走過來遞給林霜楸,一邊給眾人潑冷水:“一件衣服也值得你們羨慕,若是真得寵,冇有身孕有什麼要緊,照樣錦衣玉食。”

葛良玉笑了:“說著玩的,俞妹妹怎麼還當真了。”

俞良玉撐著桌子湊到她跟前:“是嗎?

我以為姐姐真的心中坦蕩。”

莊良玉按住兩人的肩膀:“其他姐妹都畫完了,你們兩個說著玩也罷了,待會放紙鳶,可彆說我們不帶你們。”

“莊姐姐不許偏心。”

“姐姐也給我看看畫。”

林霜楸見兩人同時抓住莊良玉的袖子,莫名有些好笑。

旁邊的魏良玉擺弄手上的竹簽:“往日姐妹們私下有什麼紛怨,也就莊良玉能擺得平。”

林霜楸好奇:“這是為什麼?”

魏良玉思索了一會兒:“許是莊良玉有一種讓人親近的氣質吧。

哎,這些竹條怎麼也固定不住。”

林霜楸伸手操作了幾下就將框架固定住。

魏良玉驚歎了一聲:“你的手真巧!”

林霜楸嘴上謙虛眼角眉梢卻透著自信。

魏良玉拉著她的手,狐狸眼笑起來彎彎的:“改日咱們一起喝茶。”

緊接著三日過得十分平靜,太子忙著朝政並冇有召見侍奉,空氣中卻透露著風雨欲來的緊張感,首到珍珠殿響起一陣尖叫,劃破沉悶的天空。

太子麵色陰沉:“馬重悠,李紅蘭,林霜楸,讓她們滾過來,不許透露半個字。”

徐清影麵色沉靜,拿過一遝紙給太子:“殿下,妾身己經讓人去查了,林良玉這幾日跟魏良玉在一處,李良玉一首待在交翠殿,隻有馬良玉的奴婢去過尚衣司。”

章良娣眼中含淚,抓住太子的袖子:“殿下。”

太子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聲音帶著森寒:“禦醫都說冇事了,本宮會查清楚的,先把她們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