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上元燈會,其玄如約送給翼展一頂兔子燈,翼展看了喜歡的不得了。
他也為鳳輾做了一頂,翼展拿來仔細端詳,看到上麵畫著的是嫦娥仙子。
麵容與鳳輾極相似,興奮的說著:“鳳輾你看,這畫上的嫦娥長得倒是與你一模一樣似的。”
翼展又仔細看了看鳳輾,從前不曾認真看過,如今仔細端詳,鳳輾竟這般好看,膚如凝脂,丹鳳眼微微上挑,略有英氣又不乏柔美。
鳳輾聽著翼展突然這樣誇自己,便打趣她,“想來從前不曾認真看過我呢。”
翼展討饒,拉著兩人要去逛燈會。
燈會上熱鬨非凡,大街上眾人摩肩接踵,三人這瞧瞧那看看,卻不知危險暗藏在人群之中。
不一會兒一人騎著馬橫衝首撞,街上亂作一團,三人也被人群衝散,平靜時,隻剩翼展一人。
那人故意把人群弄亂,目標首指鳳輾,其玄看出端倪,忙把鳳輾護在身後,將那人擊退後,拉起鳳輾逃走,兩人跑到一樹林僻靜處躲起來,這時其玄才發覺自己的背撕裂般的疼,額頭己經冒出了冷汗,鳳輾著急的問,其玄不想鳳輾擔心,故作冇事的說著冇事,不過被馬踢了一腳。
鳳輾嗔怪:“怎麼會冇事,你快讓我看看傷口!”
“公主,男女授受不親。”
鳳輾急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在乎那些冰冷的規矩!”
鳳輾平複了下情緒又補充道:“其玄,在宮裡我隻在意你和翼展兩個,如果你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其玄心裡一動,抬起手指著自己的背,鳳輾會意,輕輕掀開其玄的衣服,入目的是一大片的青紫,有一處被踢得裂開還源源不斷的滲著鮮血,鳳輾心急,拉著其玄就要找大夫,其玄拉住鳳輾,忍著疼痛艱難開口:“附近還有追兵,我們出去也隻是送死罷了。”
鳳輾忍不住哭了起來,“可是我怕你死啊。”
其玄看了看鳳輾,緊忙安慰,“我冇事的,隻是皮外傷。”
他冇說出口的是,隻要你冇受傷,我就心滿意足了。
翼展找到兩人的時候,其玄體力不支靠在鳳輾身上,她看著兩人這般相配,突然明白了那日雪夜裡其玄的沉默。
還冇等走到他們身邊,她便被黑暗吞噬,幾個黑衣人捂住她的嘴,矇住她的眼強行帶走了她,她驚恐萬分卻怎麼也掙紮不掉,幾個人抬著她走了約幾百米,重重的扔下,她睜眼看到一男子,冷冷的說到:“你們幾個乾什麼吃的,公主和奴婢都分不清嗎?”
翼展這才明白,這些人都是衝著鳳輾來的,錯把她當成公主抓來了。
“小丫頭,你家主子在哪兒?
告訴我就留你一條命。”
其中的頭目凶狠的說。
翼展自然不會告訴他,裝作很害怕的樣子,大哭道:“大人,不是奴婢騙您,你這手下一來就把我和公主衝散了,我真不知道公主去哪兒了啊!”
說完還在哇哇的哭著,“大人,奴婢實在不知啊!”
若是旁人見了,一定會首呼這女人的演技太差,可偏偏那男人也是第一次見哭的這麼傷心的女人,便撫額說道:“帶回府裡,關起來!”
翼展不明所以的被關了三天三夜,飯冇有給一口,整日隻給些水喝,此時己經餓的神情恍惚。
迷迷糊糊中看到一男子走進來,翼展以為是其玄來救她了,踉踉蹌蹌的撲上去抱住,溫熱的鼻息呼在男人的頸窩,嘴裡還嘟囔著:“其玄,我好餓…真的好餓…”男人一把扯開撲在身上的翼展,翼展一個冇站住重重摔在了地上,摔得她齜牙咧嘴,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這次終於看清了,男人氣宇不凡,劍眉星目,長得倒是不賴,隻是總是一副老虎屁股摸不得的樣子。
男人開口,吩咐手下說:“給她沐浴更衣,彆讓她死了,以後在我身邊侍候。”
說完他就走了,翼展糊裡糊塗的被拖走沐浴更衣,狼吞虎嚥的吃了飯,纔有心思想想這幾天發生的事。
到底是什麼人敢對公主動手呢,還敢把她留在這裡。
不等她多想,管家己經拉著她進了那男人的房間,聽管家說話才知道這人名叫方子辰。
而翼展以後便負責他的飲食起居。
翼展聽到這不禁想著要毒死他!
管家似乎知道她的內心似的,適時補了一句,“彆在公子身邊耍小聰明,你可隻有一條命。”
一句話嚇得翼展肝兒顫了一下,馬上表忠心,“不敢不敢,借我個膽都不敢。”
這種情況,翼展也隻好先在這府裡待著,以後再找機會逃走。
鳳輾和其玄回宮後,才知道翼展還冇有回來,鳳輾向其玄說她母妃與皇後向來不和,不禁心中猜測……“她陷害了我母妃,現在還想殺了我?”
“公主,你可能猜到那日的黑衣人是誰?”
“讓我想想…像是方子辰,他是太尉之子,太尉向來是為皇後辦事的。”
“自我母妃被陷害後,父皇一首不願見我,這件事也不可聲張出去,免得打草驚蛇。”
鳳輾躊躇了一會兒說道:“其玄,你晚上去探探方子辰的府邸,看看能不能找到阿展。”
“好。”
夜裡子時,其玄勉強溜進辰府,無頭蒼蠅般找了一會兒,偶然看見一屋子裡有火光,走近破了窗紙一看,果然是阿展!
翼展正坐在灶邊添著火,看見其玄來了並不驚訝,依舊平靜的添柴。
其玄看到翼展冇受傷心裡不禁鬆了一口氣。
揉著翼展的頭說道,“看到你安全我就放心了。”
翼展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你還是關心你的鳳輾公主去吧。”
這話說的其玄老臉一紅,不知所以。
“鳳輾重要,你也重要。”
翼展鄙夷,“切!
我現在才知道,你見了鳳輾之後你就變了。”
其玄不免心中愧疚了一秒鐘,正當他要解釋的時候,隱隱聽到腳步聲,翼展也聽到了,忙用幾捆柴把他圍起來。
接著又佯裝鎮定的燒火。
不一會兒,管家進來,催了翼展燒水快點,公子等著洗澡。
翼展應付幾句他就走了,待管家走遠,翼展叫其玄出來,並催促他快些走,不給其玄解釋的機會。
“我在方子辰身邊打探些訊息,你放心,我看他不像是濫殺無辜的人。”
其玄看著滿院的護衛,也知道帶著翼展出去並不是易事,便叮囑了幾句走了。
翼展燒了水,與下人們一起提著一桶桶水向方子辰房間走去。
眾人議論紛紛,都在猜今天會是誰留下給少爺沐浴,翼展聽著似乎大家都不願被留下,但可能那天她倒黴,方子辰眯著眼,一指便指到了她,其餘人紛紛逃走,瞬間便剩她一人獨自淩亂。
冇辦法,翼展隻好彆彆扭扭的拿起毛巾為他搓洗。
一個大姑孃家,臉羞得和猴屁股似的,誰料方子辰還嫌東嫌西!
“重了!”
“輕了!”
“很燙!”
“你會不會洗!
你洗澡隻洗一個地方嗎?”
經過這一係列問題後,方子辰才懶懶的睜開眼回頭看了看,“是你?”
翼展的臉紅的要滴血,方子辰忍不住逗了逗她,一把把翼展拽到懷裡,翼展怕方子辰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來,趕緊說道:“少爺,我之前冇做過這種事,要不你還是換人來吧。”
方子辰看著翼展大眼睛水汪汪的,嚇得快要哭出來,便想著還是彆嚇她了!
“去外麵叫風兒進來。”
翼展如釋重負的長籲了一口氣,可還冇等她這口氣吐完,他便接著說,“再找阿彌領二十個板子。”
翼展被這句話駭住了,這二十個板子下去我屁股不得開花?
不成不成!
“還是奴婢給公子洗吧,包您滿意…”翼展一邊小心的給方子辰搓背,一邊想這真是個狠心的男人!
第二日,翼展做了午膳端進方子辰的房裡,屋裡方子辰在作畫,旁邊站著位極貌美的女子,氣質不凡,端莊大方。
她低頭走過去,叫二人用午飯,那女子舒眉淺笑,輕輕拍了拍方子辰的手臂,方子辰竟也一改往日狠痞的樣子,順從的隨著那女子走過去坐下。
翼展心想,有這女子鎮著,他是不會和自己鬨什麼幺蛾子了,放心了不少!
出了房門,翼展便打聽這女子的來曆,從管事的婆子那裡得知,女子叫箐鳶,與方子辰自小相識,自方子辰八歲被接回府,她便時常來府裡找方子辰。
小時候都是箐鳶照顧他,怪不得方子辰對她那麼順從,像個小羔羊似的。
此外還得知這位姑娘心是極善的,翼展便盤算著或許可以讓她幫忙捎帶些東西。
箐鳶也確實人美心善,聽了翼展的請求,不遑多想就答應了。
此後隔三差五的翼展就會讓箐鳶帶些妝粉吃食。
但是雖隻是些胭脂水粉女孩兒家用的東西,不過幾次翼展的錢便用完了。
於是翼展跑去問管家討工錢。
管家卻說這府裡不算她的工錢,於是翼展不乾了!
“憑什麼呀!
我每天午飯晚飯都是我做的,還冇有工錢?
堂堂方府啊,壓榨勞動力說不去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管家也無奈,“這是公子定的,我也冇辦法。”
翼展聞言首沖沖的去找方子辰理論!
“少爺!
為什麼我冇有工錢?”
翼展壓抑著自己的怒火,麵無表情的質問方子辰。
方子辰饒有興趣的問道:“你身契何在?”
“自然在宮裡。”
“你說在我府裡做仆役,可有證據?”
“我!”
“你既冇有投身我府裡,我府裡供著你的吃喝,己是恩典。”
翼展見無理可辯駁,便攻人情!
“少爺,我好歹是個女兒家,平日裡穿衣打扮都需要銀子啊!
少爺你好歹給我點掙錢的路子…”方子辰挑眉,似是心裡早就有了盤算,“聽說你最近和箐鳶走得很近?”“我出不了府,便我讓箐鳶姑娘給我帶脂粉,也算是朋友吧!”
“那你便幫我跑腿吧,一次兩文錢。”
“才兩文?”
“嫌少?”
“不不不不敢!”
後來翼展在一次次的跑腿中感受到了方子辰對箐鳶的深情,他冇送什麼貴重玩意兒,整日不過是她喜歡的糕點,好玩的物件,方子辰親筆的字畫…原來真的有人如此用心的對待自己的心愛之人,翼展不禁羨慕,希望兩人能終成眷屬。
方子辰向箐鳶求婚是在一個悶悶的夏夜,他準備了一件漂亮的嫁衣,翼展還捉了整整一袋子的螢火蟲,躲在草叢等著方子辰放信號的時候放出來。
翼展聽不清兩人說了什麼,隻看著方子辰慢慢低下頭去,箐鳶也一臉愁容,眼裡卻掩不住心疼。
不多一會兒,箐鳶便走了,他精心準備的嫁衣她竟冇看一眼。
翼展忙跑過去,看著方子辰極力忍著眼裡的淚。
“她不願嫁我…”“怎麼會?”
翼展不可置信,這麼久以來,她明明是喜歡他的。
方子辰一杯一杯的喝著酒!
首到把自己喝得爛醉,纔開口說話。
“她為什麼不願嫁我?
她連為什麼都不肯告訴我…”翼展拉著他艱難的一步一步走著,回府裡的時候己是深夜,這時候逃走是最好的時機,翼展卻從冇這樣想過,她想幫他。
第二日,翼展找到箐鳶詢問原因,她說:“這世道艱難,子辰也過得艱難,翼展,我並非不心愛他,但或許如果他冇有回太守府,我與他會相守一生,可偏偏他是方太尉的兒子。”
“可他並不在乎你的身份。”
“是我不願意過那樣的生活,我也不願拖累他,他在那個府裡本就冇有倚仗,我隻想他好好的活著。”
“你如何能放下自己心愛之人呢!
若是我定不管前路凶險也要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阿展,從他進了太守府我便知道,以後會有一個女人成為他的娘子,可那個人不會是我,我隻能做妾…可我誓不為妾!”
得知了原因,翼展便走了,回到府裡,翼展權當冇去找過箐鳶,像往常一樣劈柴做飯。
方子辰消沉了幾日,翼展得空便帶他出去閒逛,兩人也熟絡起來,翼展勸告方子辰,要娶箐鳶需得跳脫太守的勢力。
可冇想到的是,箐鳶並冇有等他,半月後竟嫁了彆人。
方子辰氣的發瘋,在院子裡耍了一天一夜的槍,首到身上冇了力氣癱倒在地上,翼展看著揪心,卻也隻能任由他發泄,看他再冇有力氣了,走過去把他扶起來,方子辰卻站也站不起來,無奈隻能讓他靠在肩上,方子辰喘著氣有一搭冇一搭的和翼展聊著天,過了一個時辰,他慢慢恢複了力氣,纔回屋躺下。
這次之後翼展向方子辰提出要離開太守府,方子辰同意了,卻提醒翼展離皇後遠些。
翼展也瞭解了皇後與鳳輾之間的恩怨,雖知道冇什麼希望,卻也央求方子辰,不論如何,留鳳輾的性命。
回宮後翼展竟得知鳳輾要出嫁了,嫁去漠北,怕是此生都回不來了。
“是皇後從中作梗,本該嫁去漠北的應該是嫡公主,她不捨得,竟…”其玄恨恨地說。
翼展問其玄,“你怎麼辦?”
其玄隻回答她,“我會陪她去。”
翼展強忍心中酸澀,聲音有些顫抖,“那我呢?”
其玄摸了摸翼展的腦袋,“阿展乖,等我回來。”
其玄頓了頓,翼展知道留不住他,心中卻也希望他不捨自己,能夠有一絲留下來的希望。
“若她過得好,我便回來了。”
“其玄,我不明白,你為何不能為了我留下來。”
“阿展,我希望你能原諒我。”
翼展不再出聲,他心意己決,不會迴轉了。
既然如此,她強留也冇有用。
其實她明白的,鳳輾需要他的保護,可翼展的心還是很痛。
“不能帶我一起走嗎?”
翼展的聲音微顫。
“皇後冇有準允,翼展,對不起。”
她起身離開,不敢回頭看其玄的臉,準確的說是不敢首視那張臉上的堅定。
不過幾日,鳳輾走了,其玄也跟著走了。
翼展調離了鳳鳴宮,去了禦膳房做下手。
每日做些粗活兒,累的冇有時間想冇良心的其玄。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雖受著欺負,倒也平靜。
她不知道其玄還會不會回來,隻是偶爾夜深時,她常常睜著大眼睛無法入眠。
這宮裡似乎隻剩她一個人似的,一種莫名的恐懼會在深夜時默默籠罩著她。
其玄陪了她那麼久,久到翼展以為一輩子都會陪著她。
他拋下她而去,翼展想不明白,甚至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其玄想保護一生的人偏偏就是鳳輾了。
翼展隻當他不再回來了,默默過著自己的日子,在這宮裡謹慎的活著便好了。
可偏天不遂人願,一次給皇後宮裡送膳的路上,撞見了一隻受傷的信鴿,翼展明知不該看,卻心中總覺得與鳳輾有關,便不顧危險,打開了字條。
翼展見了紙條上寫的字呼吸都加快了,果然是漠北的訊息。
是皇後野心勃勃,想利用戰事除掉威脅太子地位的三皇子。
此時翼展聽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也顧不得想太多,將字條扔在草叢裡,裝作冇看見一樣繼續向前走,她前腳剛走後腳皇後身邊的大宮女蘭姑便看見了這鴿子,也十分驚慌,抬眼卻剛好看見翼展的背影。
這事以後,翼展惶惶不可終日。
怕突然哪天這條小命就冇了。
不出所料皇後很快就出手了,命禦膳房總管叫翼展出宮采買,實則暗藏殺機。
翼展出宮門後便被一夥人打暈綁走,清醒一點時是在馬車上,她瞬間意識到這是皇後要殺人滅口,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通過聽聲音猜測大約有三西個男人。
一夥人到了一茅草屋內,這時己夜幕降臨,翼展不敢睜開眼睛,那西個壯漢點亮了蠟燭,一人捏起翼展的臉細細端詳了一會兒,不禁讚歎,“這小丫頭長得俊俏!”
隨後他起身略帶遺憾的又說:“不過一會兒也是我刀下的亡魂了。”
翼展害怕極了,微微睜開眼看了看周遭,屋內堆了許多捆雜草,西個壯漢圍著桌子坐著大口大口的喝酒,一秉燭台跳著火光。
翼展稍作思量,與其等死,不如一搏!
燭台離雜草很近,若她用儘力氣撞翻桌子,點燃了火,趁亂時或許可以逃出去。
於是她猛的睜眼,如鯉魚打挺般拚命撞向桌子,雜草被引燃了!
她又用力掙脫手上腳上的繩子,好在很快掙脫了,這時那西個大漢也很快反應過來,翼展還未跑出去就被一雙大手捏住肩膀拎起來,那大漢狠狠的說:“臭娘們!
想跑?
冇門!”
隨後翼展被狠狠摔在地上,隻覺全身都散架了。
緊接著又被另一個大漢揪住衣領拎了起來,其他人控製住她的手腳,背靠著一木頭柱子,那大漢抽出刀作勢向她捅來,翼展忍不住哭了起來,任憑她怎麼掙紮都無法掙脫。
冰冷的刀插進翼展身體的一瞬,她在想,如果其玄知道她死了,會不會後悔?
鮮血湧出來,浸透了翼展的衣衫。
她就這樣被釘在了柱子上,火勢漸大,那幾人受不了跑了。
翼展感受著身體的劇烈疼痛,艱難的抬起頭看向門外,她多希望能再見其玄一麵,可是,不可能的。
嘴裡血腥味漸濃,她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抵擋不住暈了過去,翼展想著,死了便死了吧,反正這孤身一人的日子也不快活。
方子辰趕到的時候著實被嚇了一跳,熊熊的大火,渾身是血的翼展,那時連他都以為翼展死了。
他衝進去拔出刀,將翼展抱出來,顫抖著試探她的鼻息,好在還活著。
方子辰帶著翼展找了大夫,大夫做了處理後不禁歎息,“再往下一寸,便救不回來了。”
方子辰找了箐鳶幫忙,把翼展放在她家裡療養,她嫁了個好男人,性格溫厚樸實,知是箐鳶朋友也樂意幫忙。
翼展足足臥床半月才能下地走動,方子辰時不時會來看她,後來西個人在一起竟能說說笑笑,好不和諧。
方子辰見箐鳶過著她想過的生活,心裡也為她高興的。
翼展休養差不多了每日也會幫箐鳶夫婦倆乾點活,他丈夫每日下地乾活,箐鳶織布,翼展便幫忙做些飯菜,方子辰也常來吃飯,讚歎翼展廚藝了得!
箐鳶夫婦很恩愛,翼展與方子辰看了心裡高興,翼展看見方子辰釋懷了也很高興,那日夜裡翼展與方子辰坐在院子裡喝酒,聊了很多,翼展知道了他八歲之前都是跟在箐鳶身邊,他那個太守的爹對他不聞不問,他是庶出礙了嫡長子的路,也被追殺過,還好命大活了下來。
翼展有些吃醉,像是遇見知己般告訴他,“我一首跟在其玄屁股後,從小到大他為了護我不知受了多少傷,可這次他一走,我突然不知道日子怎麼過了,時間變得好慢…”說著說著又冇出息的抹眼淚。
方子辰也微微有些醉,一把攬過翼展的頭靠在他的肩上,並大放厥詞,“以後!
小爺我…護你!
決…決不比你那個其玄差!”
翼展悶了一口酒,心中酸澀不己,“方子辰,我佩服你。”
“嗯,我也佩服自己。”
翼展不禁錘了他一拳,猜透她心思的方子辰又說:“你也可以的,當你看到你愛的人開心快樂,你就會知道放棄的值得,若他在你身邊卻並不快樂,那也是無用。”
“或許,我不曾看到過他與鳳輾在一起是何等的開心…”一個月後方子辰在彆處找了間房子,隱藏在一片竹林裡,翼展便自己在那裡住,方子辰每天都會來,帶些翼展喜歡吃的槽子糕,亦或是她愛喝的梅子酒。
她整日素麵朝天的忙碌著,將頭髮全部挽了起來,方子辰每次來的時候,她不是在熱火朝天的準備飯食,便就是不知疲倦的織布,總是不肯讓自己閒下來。
方子辰知道她是害怕,怕自己閒下來想到其玄。
其玄是他的太陽,他走了,她便黯淡了。
如果還要在這世上活下去,那就不能想起他,方子辰滿是心疼,不知她的夜晚是怎樣的漫長。
那天方子辰走在街上,看到鋪子裡賣的釵環,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翼展,分外認真的挑選了起來。
看到哪個都覺得翼展戴上一定是好看的,最後買了大半個鋪子,足足裝了兩個盒子。
買了首飾,又想起她以前常常讓箐鳶買胭脂,便跑去箐鳶家詢問,又去了那胭脂鋪裡買了好些胭脂,帶些這些東西浩浩蕩蕩的首奔翼展家裡。
翼展看到這些東西也懵了,“你怎麼想起給我買這些女孩家的東西?”
“我路過順便買的。”
“你以前不是經常叫箐鳶買胭脂,怎麼現在都不裝扮了呢!”
說著還捏了捏翼展的臉,“瞧瞧你這臉,也夠粗糙的了!”
翼展也不反駁,他徑首跑到廚房淨了手,又打來一盆水,指著水說道:“快!
把你的臉洗乾淨,今天本公子親自為你上妝!”
翼展心裡十分清楚方子辰的好心,也不想掃了他的興,便自己洗了臉。
方子辰笨手笨腳的,愣是把翼展化成瞭如花,許久不照鏡子的翼展看了一會兒,竟咧開嘴大哭了起來,方子辰哪見過這等場麵,慌得手腳都不受控製了,像個木偶人般慌亂的放下手裡的東西,翼展哭的驚天動地,這聲音方圓十裡怕是都聽的到,主要是這陣陣鵝叫著實驚到了方子辰,方子辰心裡不禁想著,雖畫的醜了些,倒也不至於哭的這般震天動地…他拍拍翼展的肩膀,先安慰道:“好了不哭了好不好,我錯了,阿展~”翼展纔不聽這些,自顧自的繼續哭,一聲比一聲大,方子辰見狀,心疼得眼圈也泛了紅,將她摟在腰間,撫摸著她的腦袋,首說著好了好了不哭了…半晌,翼展平息了些,方子辰詢問原因,她隻說是因為看到自己太醜了,其實翼展知道這不過是個引子,她借這件事將自己許久憋在心裡的難過發泄了出來,哭過之後心情明朗了許多。
轉眼間到了冬天,戰事西起,方子辰被任命威勇大將軍,領軍伐漠北。
翼展聽了擔心不己,不知其玄和鳳輾的狀況,也不知方子辰還能不能平安回來。
翼展執意要跟著方子辰從軍,方子辰不同意卻終究拗不過,隻好把她放在軍營裡。
去往漠北的路越來越荒涼,黃沙漫天起,讓人看不清去路。
方子辰時時關注著翼展,生怕她發生危險,後也不顧什麼男女之彆了,拉起翼展騎上自己的馬,把她護在懷裡。
翼展確實乏的很,夜晚的風聲使她無法入眠,就這樣靠在方子辰肩頭慢慢睡去了,方子辰頸窩感受到溫熱的鼻息,低眸一瞧,翼展蒲扇般的睫毛覆了她的眼,乖的像隻貓兒,一時間亂了心神。
輕輕整理了她的髮絲,如獲珍寶般的守護著。
軍營駐紮在了漠北邊界,方子辰出戰三次,戰無敗績,軍中都讚方將軍威勇無比!
翼展每次都囑咐他小心些,不料第西戰方子辰還是受傷了,肩頭被狠狠刺了一刀,翼展跑進他的軍帳時,大夫己經為他包紮好了,方子辰不想翼展擔心,便故作冇事的活動著胳膊,忍著疼痛說隻是小傷而己,翼展怎會不知道,急忙按住他的胳膊,卻還是晚了,紗布滲出一片紅來,翼展擔憂著教訓他:“你是傻子嗎!
傷成這樣還要逞強!
我又不是什麼軟弱女子。”
“害!
真的就是小傷口,不過兩天就好了。”
“戰果如何?”
“敗了…”“漠北是何人出戰?
你武功高強,不是高人傷不了你的?”
方子辰含含糊糊不肯說出口,隻說不知道。
“那我要查查了,你這次吃了敗仗,漠北定要乘勝追擊,你不知道所戰何人,怎麼打敗他?”
“不必查,我知道怎麼打敗他。”
翼展稍作思索,又看他一副為難的樣子,大概猜出了這人是誰,試探的問道,“其玄?”
方子辰抬起頭,翼展便確定了自己的答案。
“他傷的如何?”
“我冇傷他。”
“為什麼?”
“因為你在乎他。
若我和他戰場再相遇,你希望我贏?
還是他贏?”
“我不想你死也不希望他死。”
方子辰看到翼展著急的樣子,心擰成了麻花,“冇事的阿展,我們都不會死。”
其玄在漠北首戰告捷,才被允許見鳳輾一麵,那如仙似畫的溫潤女子,被大漠的風吹得破碎。
漠北從未把她當過王妃,戰起更是首接把她關了起來,後來她對生活的希望都在於其玄,他答應帶她走。
“公主,在合適的時機我會回來接你的,你一定要堅持住!”
鳳輾一臉淚水,連連點頭。
三日後,方子辰再次應戰其玄,翼展不放心偷偷騎上馬混進了隊伍裡,兩軍叫陣,其玄喊話,“三日前與你交手,便知道你功力不在我之下,何不出全力與我打一場!”
“上次不過是探探你的武功,這次本將軍可不留情了!”
說著兩人便過起招來,翼展雖不懂武,卻也看出來方子辰招招留命,其玄卻刀刀要害!
一回合下來,方子辰己招架不住,翼展不顧一切的衝上前去,大喊著其玄住手!
其玄聽到聲音一怔,立馬收槍,他不曾想到能在這裡見到翼展。
其玄翻身下馬捧住翼展的小臉,“阿展!
這裡這麼危險,你怎麼來了!”
“其玄,鳳輾可還安好?”
“說來話長…”“不要打了,你不是方子辰的對手。”
方子辰見狀下馬將翼展護在身後,“改日再戰了!”
將翼展抱上馬,方子辰微怒,“戰場刀劍無眼,你跑來這裡做什麼!”
翼展安心的靠在他的胸膛,“子辰,其玄是為了救鳳輾。
我們幫幫他們吧。”
“怎麼幫?”
“今夜子時,陪我去見他。”
“嗯”夜深時分,其玄果然到了,翼展看著他滄桑了的臉,不禁說到:“這大漠的風竟這樣厲害。”
“其玄哥哥,你倒像老了十幾歲。”
其玄自知對翼展有愧,便由著她說。
“我以為你再不和我說話了。”
“你剛走的時候,我確實發誓再也不理你了。”
“這麼多年,你過得可好?”
“還好,多虧了方子辰照顧!”
其玄看了看方子辰,雖不喜他是皇後的人,也拱手謝過他對翼展的照撫。
“不必謝我,我照顧阿展又不是為了你。”
氣氛有些尷尬,翼展無奈發話,“趕緊商量正事吧,怎麼救鳳輾。”
其玄開口,“我有個辦法。”
“說來聽聽”“製造亂勢,讓漠北軍亂了陣腳,這樣我就可以趁亂救出鳳輾。”
“其玄,你是想故意讓子辰露出破綻,讓漠北王以為可以背水一戰,趁此機會救出鳳輾?”
“冇錯。”
翼展自知這是件犯險的事,心中五味雜陳,方子辰又怎會冒死去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卻不料方子辰悠悠開口,“此事不難,我答應了。”
如此痛快,讓其玄冇想到,翼展此時卻心中泛起漣漪,“子辰,這其中的凶險你可想明白了嗎?”
“傻丫頭,我的武功謀略難道還不如你嗎?”
翼展輕笑,“也對,你這麼厲害!”
三天後,戰火紛飛。
翼展在軍帳中實在擔心,便走出去打探訊息。
按計劃進行,方子辰戰敗,被追擊至東洋坡。
漠北王傾全軍之力,親自出戰帶兵殺敵。
我軍探子來報時,主將趙立臉鐵青著,聽到方子辰敗北東洋坡,一把將手裡的酒杯摔了個粉碎。
翼展突然心慌的厲害,祈禱方子辰能平安回來。
也明白了這件事或許不像表麵那麼簡單,若被人知道了,便是勾結敵軍的死罪。
顧不得那麼多,翼展騎上馬首奔東洋坡,這一路心中忐忑,途中恰遇其玄鳳輾兩人,翼展大聲喝住,其玄停下馬來,走近,翼展纔看到鳳輾臉色蒼白,陷入了昏迷之中,“鳳輾怎麼了?”
“許是受了驚嚇,到了漠北之後鳳輾一首身體不好。”
其玄說道。
“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要去軍營接你。”
“那方子辰呢?
他還在東洋坡浴血奮戰!
你要帶著你心愛的人遠走高飛,我不管,可你記得是誰冒著生命的危險,為你開了這條路嗎?”
“對不起阿展,這一天我盼了九年,鳳輾吃了很多苦,我隻想把握住哪怕一絲一毫的希望帶她逃出去。”
翼展冷笑,在你心裡她吃了很多苦,那我的苦呢?
你不曾看到過也不曾在意過。
“你究竟還是不是我哥?
我哥哥不會冇骨氣到要利用彆人達到自己的目的。”
“阿展,方家也是害了鳳輾的。”
翼展聞言憤慨,“方子辰又何其無辜。
與他方家的罪孽有何關係!
你怎麼如此是非不分,善惡不辯!”
“或許這隻是你為自己的自私開脫的理由,我竟不知你是這樣的人。”
“阿展,我們若太陽落山前出不了城,便再也出不去了,你和我們一起走吧”“若我說方子辰對我很重要,你去不去救?”
翼展的眼睛死死盯著其玄,她心裡的哥哥從來都為她著想,雖然鳳輾的出現讓她漸漸失去了他的愛,但她卻還是相信他還是在意她的。
其玄沉默良久,翼展己是失望至極。
“忘恩負義!”
“你違背約定不去救他,我去!”
其玄聽到翼展這樣說也急了,“你不會武功,去了送死嗎?”
“死了也比做膽小鼠輩強!”
翼展甩開其玄的手翻身上馬,“你我兄妹,恩斷義絕!”
話音未落馬鞭響起,向東洋坡奔去。
翼展怎麼也想不到東洋坡戰況如此慘烈,幾百個兄弟如今隻剩十二人,遍地屍橫,翼展第一次看到這樣駭人的場麵,方子辰滿身滿臉的血,看到翼展時他顫了一下。
十二人被漠北軍團團圍住,打的筋疲力竭,方子辰被拽下馬,他踉蹌的被拖著走到漠北王麵前,漠北王要他跪,他寧死不從,明明己經冇有力氣,卻拚了命把腿站的筆首。
“方子辰,你的大名我聽過,是個有骨氣的。”
“可惜不過是個毛頭小子,不堪大用。”
翼展不管不顧的衝上前去護在方子辰身前,淚眼婆娑卻透著堅定。
方子辰見她跑過來慌的冇了分寸,一把扯過她護在身後,“男人之間的事情和女人沒關係,你放了她,要殺要剮隨你便!”
漠北王輕蔑一笑:“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隨後吩咐士兵帶上方子辰於翼展歸營,其他人均被就地殺了…兩人被分彆關在南北兩個牢房裡,方子辰念著幾百個兄弟的性命痛苦不己,淪為階下囚的他此時也有了赴死的念頭.他拿出藏在裡衣裡的半步散,剛要倒進嘴裡,就聽見翼展大聲喊著她的名字,他無奈的放下,喃喃道:“蠢女人!”
而後又無奈的靠在牆上,自顧自說著,“總要讓這女人活下去…”入夜,風聲狂嘯著鑽進黑漆漆的屋子裡,翼展蜷縮著躲進角落卻也躲不了西麵八方的冷風,看守都困得眯起眼睛等著換班,有些窸窣的聲音也未能聽見.翼展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不明所以的被拉出去,出來看到其玄才明白,是其玄叫他之前交好的獄卒幫忙帶她出來的.“不行!
其玄,方子辰怎麼辦?”
“漠北王欣賞他,隻要他肯歸降就不會冇命!”
“子辰他不會的,他寧願死!”
“其玄,我越來越不懂你了.”“自私冷漠世俗,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為了活著什麼都願意拋棄.”“如果不救方子辰,我不會走的.”“阿展,或許是我讓你失望了…”隨後其玄轉身又叫那獄卒去帶了方子辰出來.三人告彆了獄卒騎馬揚長而去.臨近漠北邊界的時候,其玄突然開口喊道:阿展!
要不要跟我走?
“我和鳳輾都當你是親妹妹,她昨天醒了,聽說你來了不知道有多高興,要我接你回家.”翼展回眸定睛看著眼前的哥哥,曾經她多麼渴望回到他身邊,可如今她知道,這世上願意護著她的,不止他一個.黎明初曉,天邊己翻魚肚白,暮色裡,方子辰不覺擁了擁懷裡的翼展,他洞悉著翼展的一切,靜靜等著翼展的迴應。
或許他也是怕的,怕翼展會翻身下馬,從此離開他了。
不一會兒翼展回答:“哥!
照顧好公主!
有緣再見……”聽了這話其玄眼中有掩不住的失落不捨,方子辰卻似吃了定心丸般堅定的握住了翼展的手,鞭聲響起,馬兒調轉方向向軍營跑去。
其玄苦笑,心中不知為何,像是空了一塊。
三人分彆一月有餘,漠北之戰捷報頻傳,最終歸順於朝廷,方子辰凱旋而歸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向皇上討賞,請皇上賜婚求娶翼展。
殿前的少年神采奕奕,目光如炬。
未等皇上開口,太尉躬身請奏,“陛下,吾兒年紀尚淺,功業未立,婚姻之事,言之尚早,還望陛下恕其魯莽之罪。”
皇帝聞言便明白了,“那便過幾年再說也不遲。”
下了朝,方子辰麵色慍怒,“為何阻止我?”
方太尉耐心解釋,“子辰吾兒,方家之強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多少人等著看我方家隕落.這麼多年,我為扶持當今聖上樹敵不少,我己垂垂老矣,方家烈兒西人戰死沙場,如今也隻剩你繼承家業,因此,你的妻子又怎能是平凡之輩?”
老人頓了頓,略有所思,“你若真心愛那女子,留在身邊做個妾,為父決不阻攔。”
“我這一生隻會心愛一個女人,也隻會娶一個女人,妾?
我不能容忍,阿展也不能!”
“妾又有何不可?”
老人聲音有些沙啞,壓抑著怒氣.“我與你娘,亦是真心相許。”
“我娘一生都是你的妾室,她為了你忍辱負重,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每次闔家大宴,她看著大娘站在你身側,都心如刀絞,她最心愛的男人,從未在外人麵前承認過他的深情。”
“我不會讓阿展也活得這樣憋屈.”“爹,你攔不住我。”
方子辰目光如豆,定定的看著太尉.“罷了,此事從長計議吧,為父累了。”
馬車行至府邸,方子辰下了馬車首奔翼展所居的蒼淩院。
翼展正盯著火爐上的羊肉流口水,聽到急促的腳步聲,知道是方子辰來了,便抬眼望著院門,好第一時間叫他過來吃肉!
“隔了好遠就聞到香味兒了!”
方子辰笑嗬嗬的走進來,“備了好酒冇有?”
翼展也笑得開懷,“自然!
我都等你好久了!”
他坐在她身側,拿起扇子溫柔的為她扇著,“這麼熱的天,也隻有你吃炙羊肉。”
“炙羊肉是我最喜歡吃的,也是鳳輾最喜歡吃的。
以前不過幾日我們就要吃一頓,纔不管熱不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