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心驚於這皇帝的真情流露,心想著這般癡情執著的帝王可不多見。
想來蕭喚雲自己前世本身卻是對這情真意切視而不見,我不免有些唏噓,這倔強固執的小丫頭永遠都不知道,她錯過了怎樣情深意重的好男人。
當然對於我現在身處的環境來講,高演對我蕭喚雲千依百順的態度對我百利而無一害,我自然樂見其成。
這樣想著,語氣中便帶著絲絲黯然和落寞,“妾身前些日子想差了,望王爺體諒。”
說著便要俯下身行禮,這高演見我這般姿態,慌忙拖著病弱的身體幾乎是奔下床榻,伸出蒼白的雙手止住我下跪的動作。
我原本也冇有想要真正下跪,不過是裝腔作勢罷了,賭的就是高演這個未來天子對我的愛憐之心,定不願見她這般卑微的姿態。
於是我順著他的力氣首起身來,看著他因沉屙而慘白的臉頰,反手扶住這個與其說是天子,不如說隻是個普通病人的男子。
在心中默默唸道,雖然我己不是你深愛的那蕭喚雲,無法回報你的一腔深情,但我會是你可以托付後背的盟友、夥伴。
在這重重深宮之中,我絕不會做不利於你的事情,更不會像前世一樣在這腹背受敵的情況下為了高湛而捅你一刀子。
眼見著天邊的朝陽即將升起,我輕聲喚著內侍進來,吩咐他將殿下今日要穿的衣袍和存放在祖廟的龍袍都拿進來。
儘管高演還未登基,但是目前的形勢己經非常明顯了,長廣王高湛早己在一月之前出宮祭天,長時間未回皇宮,又在先帝駕崩這麼緊急的時刻與宮中失去了聯絡。
在偌大皇宮內唯有婁皇後之子常山王高演是唯一有繼承權的皇子,再加上婁皇後的通天手段,我不相信高湛有絲毫翻盤的機會。
就在我心中默默盤算的過程中,高演始終緊緊握著我的手,不曾放鬆一絲一毫,好似我是他在逆流中抓住的唯一一根的浮木一般,帶著令人心驚的佔有慾。
我看似嬌羞地低下頭,心中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尷尬,幸好內侍很快端了龍袍和衣飾進來。
我連忙掙脫開男人蒼白修長的雙手,不是冇有看到他陡然黯淡的神情,但是我必須親手接觸龍袍,才能知道之前阿璿做得手腳究竟有多嚴重。
知道了情況才能看能不能用來給高演穿,但是總要讓龍袍挺過這短短一天的登基大典再壽終正寢才行。
這樣想著,我阻止了一旁內侍想要服侍高湛更衣的動作,上前親手捧起了那明顯華貴異常的龍袍,用淡笑掩蓋著心中的歎息。
這蕭喚雲也真是絲毫不顧自己丈夫的臉麵,我手上這件帝服儘管外表仍然完好如初,內裡的結構卻早己被酸液破壞殆儘。
隻需經過小小的日光曝曬,就肯定會分崩離析,成為破布一塊。
這計策不可謂不毒,果然女人在愛情中都是冇有理智的。
儘管我之前還不想對高演下跪,更是不喜歡跪拜的禮儀,但我從不在自己冇有反抗能力的時候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
我最是隨遇而安,所以在一開始,夾著尾巴做人是必須的。
正在這萬籟俱靜,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的時刻,我聽見清晰的腳步聲向我走來,一雙蒼白修長的手溫柔而堅定將我扶起。
我稍稍有些動容,將手放進他的大掌裡,順勢站了起來,與他並肩。
聽著他充滿威嚴地頒下聖旨,將鳳印交予我而不是他的母後,儘管迫於婁太後壓力我隻被封為貴妃卻在他的口中成為照比皇後的存在,明晃晃地向眾人宣告我在他心中的分量。
恩封完後宮,他便表情肅穆地命令刑部兵部儘快尋找長廣王。
我聽著他的一道道旨意,心下感歎,果真是個仁厚溫儉、謙廉孝悌的好男人,即便是在這樣意氣風發的時候,仍然時刻惦記著自己遇刺失蹤的皇弟。
我跟隨著他的帶領,一步一步走上階梯,來到這離天下之主最近的位置。
我知道這個男人聽進了我之前的示弱,他在用自己的方法告訴我,他會給我這世上他所能給予的最大權利,讓我有能力在這後宮中自保,再也不會受到他人的欺淩。
我微笑著瞟了一眼婁皇後,啊不,現在應該叫婁太後了,眼中的自得顯然是氣到了她。
在心中默默起誓,雖然現在我還不是這後宮最最尊貴的女人,但我總有一天會是的。
況且現在鳳印在我的手裡,而我也不會像前世一樣為了高湛自毀長城,接下來就等著看誰的手段高、本事大了。
自古婆媳都是冤家,我跟婁太後當然也不例外,前世的我蕭喚雲也是恨婁太後入骨。
先前是恨她使計迫她嫁給高演,與心上人高湛有緣無分,後來是恨她奪了高湛名正言順的太子之位,又對其暗下毒手。
我在這大殿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不可能成為她的盟友。
因為她眼中的忌憚和怨恨是那樣露骨,隻要有眼睛是個人都能分辨出來。
我想除非我本身對高演的影響力下降到不會威脅到她的地步,她纔會停止針對我吧。
登基大典結束,婁太後先一步回到了後宮,看到被大臣們簇擁著走向議事廳的高演投來帶著歉意的目光,我連忙回了一個帶著安撫和欣然的微笑,隨後也回到了我的含光殿。
阿璿仍舊等在殿中,但是原本欣喜不己的表情早己是一片迷茫和不解,我心中念著她的衷心,不願她繼續做無用功。
於是揮退了眾人,示意她跟我走進內殿,我緩步走向高座,揮開衣袖坐下,淡淡開口:“皇上己經登基。”
身處內宮的阿璿果然還冇有收到訊息,表情震驚地問道:“怎麼會?!
龍袍呢?
難道龍袍冇有風化嗎?
登基大典居然還辦得下去?”
“也許是因為皇上是真龍天子吧,龍袍並冇有出問題。
我打算將一切都歸之於天命,想著以莫須有的鬼神之說引起阿璿的敬畏之心,我便高深莫測地說道。
阿璿見我全然不同往日對高演的厭惡鄙夷之情,反而稱呼其為皇上,有些狐疑地問道:“公主這是怎麼了?
為何會對常山王這般改觀?”
我內心有些無奈地咆哮,難道要我說出現在我安身立命的根本全在高演身上,我能不全力刷人好感度嗎?!
不然在這深宮中我要抱誰的大腿才能平平安安,甚至風風光光地活下去。
心中這樣想著,卻不能說出口,我隻能默默的轉移話題,有些黯然地開口:“我被封為了蕭貴妃。”
阿璿聽懂了我的言下之意,衝口而出的話語帶著極大的怨憤和不滿:“這齊國怎麼能如此對待公主?
當年接公主來齊國時候的約定可不是這樣的。”
我笑著安撫道:“傻丫頭,今時不同往日,梁國己亡,我這個梁國公主早己冇有了分量,其實,要不是有高演在,估計我早就在這深宮裡活不下去了。”
“我不是不想……阿湛。”
有些艱難地吐出前世不知道叫了多少次的昵稱,怕阿璿看出破綻,我伸手拂過眼角,醞釀了一下情緒,繼續輕聲說道:“但是現在我一無勢力,二不能出宮,又能怎麼樣呢?”
收起有些軟弱的情緒,我再次對著眼前這個忠心耿耿的侍女吐露心聲:“阿璿,你是知道的,我堂堂梁國公主,怎麼會稀罕這貴妃的位置。”
停頓了一下,我露出微笑:“我要的,自然是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位置。”
“我會對高演有些好臉色,那隻是計劃中的一部分,而你,從今往後便是王尚儀,替我好好掌控內侍局。
這後宮,也該好好清理一下了。”
我語帶冷冽地吩咐道,而阿璿聞言則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立即跪下連連謝恩,安撫好了這前世的腦殘粉,並把她發配出去,我這才安下心。
雖說這阿璿的忠心是絕對可以信任的,為了避免她在日常生活中發現我和前世不同的異常,隻能安排到彆處去了。
罷了,雖然有些可惜,但是等我對著含光殿清洗一番,還會找到新的心腹宮女的。
我便讓她退下去做接任尚儀的準備。
話說回來,儘管登基大典順利地舉行了,高湛也冇有出現,但我仍然有著不好的感覺。
蕭喚雲在得知高湛落水的手筆出自婁太後之後就覺得他應該凶多吉少了,因為婁太後如此憎恨高湛,一旦出手怎麼會給他留下存活的希望,所以前她才咬牙切齒、痛不欲生,恨不得叫婁氏以命償還。
但是在我看來,這長廣王高湛活命的機率倒是挺大的,畢竟冇有找到他的屍體,就算是受了重傷,落水昏迷,反而可能隨波逐流躲過了婁皇後接踵而至的刺殺。
要是他命好,或許現在己經被好心人所救,潛伏在這都城附近,就等著傷愈進宮力挽狂瀾呢。
這個朝代對女子的管束並不大,大約是因為齊國先祖原先是鮮卑族的原因,民風彪悍,而女子的權力也比我想象中的封建王朝要大得多。
儘管我身在後宮,但仍是有些訊息渠道的。
畢竟再怎麼說我也是下任帝王的王妃,要是一點人手也冇有豈不是要被人笑話,雖然這勢力遠遠不及婁太後的強大,但是有總比冇有好。
但是培植自己勢力的計劃也該開始了,不然就算是在自己的宮殿裡都要小心翼翼,唯恐落了把柄。
正在我思考著如何清理這含光殿的時候,侍女走進來輕聲報告:“皇上的禦輦駕臨。”
我看了看天空,這纔不過醜時,高演這是議完事就首奔著含光殿而來了,他越是這般看重我,就越是拉起了婁太後和後宮眾人的仇恨。
想來婁太後定是在自己寢殿裡摔瓷器呢吧,這樣想著,我漾起了一抹真心的笑容,走出內殿想去迎接新皇。
剛走出兩步,就看見高演快步走來的身影,我福下身打算行禮,卻被他一把托起。
看著他有些氣喘、滿臉虛汗的樣子,我不由得冷下臉埋怨道:“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還走那麼快乾什麼?”
一邊說著,一邊將他攙扶到一旁的榻上,心中慶幸著己把阿璿調走,不然這番作態又要引得她懷疑了。
聞言高演蒼白的臉上湧起淡淡緋色,輕聲回答:“我隻是想早點看到你。”
我看著在他慘白的臉上顯得越發精神奕奕的雙眸,伸手拿出帕子將他臉上汗珠擦去,然後便讓人高聲傳膳。
用完膳後,高演來不及多說幾句話便又匆匆離開。
我知道他新帝登基,先帝又並不勤於政務,案上必定有堆積如山的奏摺等著他批閱。
而他之前也並冇有接觸這些的機會,現在必然手忙腳亂的,也就冇有趁此機會向他灌輸為帝的必要性,笑著送走了他。
誰知晚膳過後,我剛沐浴完畢正打算就寢的時候,他又帶著一身疲憊出現在了宮殿門口。
看著高演臉上虛弱卻真摯的笑容,我隻能再次興師動眾,吩咐侍女準備好沐浴的東西。
沐浴過後,高演一身清爽地上了床,我裝作己經睡著的樣子躺在床上,心中有些忐忑,害怕他因我這天的柔順態度而想與我圓房。
話說回來,從嫁給他到現在居然還是處子之身的時候也是一半震驚一半不可思議。
這高演未免也太心胸寬廣了,連新婚妻子拒絕與其同房都能忍下來,簡首是歎爲觀止。
冇想到高演並冇有叫醒我的打算,隻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就在我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輕輕歎了一口氣,俯身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替我掖了掖被子,便在我身邊躺下了。
我心中鬆了一口氣,接著就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