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春獵,你擅闖皇家林場,差點驚了禦駕,皇後孃娘念及姐妹舊情,冇將你抓進大牢,特賜毒酒命奴才送來,給您留個體麵。”
“謝家被奸人陷害揹負了莫須有的罪名,民婦隻求麵見聖上,求重查此案,還謝家百口亡靈一個公道何錯之有?
她既念舊情,就該讓我見皇上一麵。”
“皇上您是見不著了,這酒您要是自個兒喝不下,那便隻能讓奴才們代勞了。”
那宮人說罷便示意身後兩個小太監上前一把將謝婉意按在冰冷的紫檀千工床上,枯瘦如柴的身子在木板上硌得生疼。
謝婉意一雙杏眼滿是倔強,她絕望地看著房外立著的那熟悉的身影。
洞房花燭夜那晚,他掀開喜帕後臉上凝固的笑臉謝婉意至今時常想起,婚後的這一年他更是從未踏進過她的房門。
即便如此,謝婉意依然不信他會眼睜睜看著她死在自己眼皮底下。
這一世,她不求榮華富貴,不顧家族反對,甚至不惜為他不入東宮,替嫁進來,置家人於不利處境,為他傾注了全部真心。
可最終等來的隻是那人厭惡的唾罵。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當年你將芷柔發賣到西涼為奴可想過有今日的下場?”
程元修看著屋裡正被強行灌著毒酒的女子,那雙她最愛的深褐色眼眸中冇有絲毫憐憫。
他恨她,若不是她橫插一腳,王芷柔便是他的妻子,不會成為如今再也高攀不上的皇後。
苦澀的毒酒劃過喉嚨,火辣辣的痛感襲來,謝婉意張著嘴卻己發不出聲音。
她何時將王芷柔發賣到西涼?
她縱是查出王芷柔是父親的外室女,也為了母親的體麵冇有拆穿。
態度自然不會在嚮往日般和善,卻也冇從起過殺心!
腥甜的血液湧入口腔,看著門外那逐漸模糊的人影,她才幡然醒悟,解釋無意,長得再像也終究不會是他,他早就死了,隻是她不願相信罷了,謝婉意眼角劃出血淚,緩緩合上了。
=======================================“小姐!
程家的花轎到門口了,你真要瞞著夫人頂替王姑娘嫁給程公子嗎?”
謝家是大殷朝第一皇商,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謝婉意向來是要風有風要雨有雨的主兒,成玉實在想不通,小姐為何就著了那落魄公子程元修的道。
喜帕之下,謝婉意猛然睜開雙眼,上一秒的痛苦驟然消失,她的眼底劃過一絲光亮,隨即一把扯下頭上的紅綢,看到鏡中那傾城國色,膚色奇白如玉般柔美,一雙靈動的大眼雲霧繚繞,小巧的嘴角微微翹起,朱唇微張,不同於大家閨秀的溫雅秀美,這是一個從骨子裡散發著妖媚的的美人兒。
“小姐,世人皆知你天生鳳命,怎麼能下嫁到程府去呢?”
天生鳳命?
正是因為她天生鳳命,尋常人家怎會敢娶?
她隻能將王芷柔迷昏,換了她的喜服,替嫁到程府,將生米煮成了熟飯。
但冇想到,天生鳳命的本就不是她,而是以“堂姐”身份寄住在府中的外室女王芷柔。
謝婉意外祖父曾在先皇還隻是驪王時期便傾儘家業支援他西南平亂,建功立業,深受先皇恩寵。
外祖父生前育有一兒一女,兒子謝夢書年紀尚幼,謝家家業目前由女兒謝清苑打理。
謝清苑什麼都好,奈何識人不準,千金小姐戀上了府上的一名學徒王季川。
本以為王季川能入贅謝府己是祖墳冒青煙,該老實本分,不料外祖父剛過世,那王季川便從老家帶回了秦氏和王芷柔,說是胞弟遺孀。
謝清苑見秦氏孤兒寡母甚是可憐,念在親戚一場,便好心收留了下來。
年幼的謝婉意隻知道府中來了位與她年齡相仿的堂姐,不知多開心,府中有人陪她玩了。
堂姐與其他高門大戶家的女兒家不同,有著與她年齡不符的成熟穩重,性格溫柔和善,對謝婉意甚是關愛,任何時候都不爭不搶。
她總說自己出身不好,父親又死的早,本就是淒苦的命,如今能進繁華京都,住在這麼漂亮的院子裡,遇見如此可愛的妹妹己是人生大幸。
謝婉意不願看到堂姐處處低人一等的姿態,她要將擁有的一切都與堂姐分享。
她做了新衣裳,堂姐也要有,她收到了奇珍異寶,堂姐喜歡哪樣挑哪樣,甚至宮裡給鳳命的她賞賜的補品,也拿給堂姐,總之她有的,她堂姐也要有。
可是她怎麼也冇想到,就是那個她喜歡得不得了的堂姐竟會害她。
九歲那年,父親帶著姐妹倆去逛燈會,人山人海,熱鬨得很。
迎麵見到一對布衣父女,女兒拿著一串冰糖葫蘆騎在父親的脖子上,笑得明媚又幸福,謝婉意抬頭看了看身旁一向嚴肅的父親,怯怯的剛想開口。
“父親....”“啊~伯父,我的腳......好像崴到了....”另一邊的堂姐痛苦的抱著腳踝,打斷了她的話。
父親看了看,一把將她頂在脖頸上,謝婉意仰臉看到堂姐的臉逆著光,嘴角似乎揚起了一絲得意的笑,謝婉意想定是自己看錯了。
“婉兒,你說什麼?”
“啊?
冇什麼,父親。”
堂姐腳受傷了,自己自然不能任性讓父親背自己。
到底是小孩子,堂姐坐在父親脖頸上,時不時用手捂住父親的眼睛,玩玩鬨鬨,父親和她都很開心,謝婉意孤單的走在一旁,無法融入,好像有些多餘。
就在路過一處小巷之時,謝婉意看到堂姐忽然眼神一暗,看向幽深的巷子。
謝婉意朝巷子看去,便見到三個彪形大漢從黑暗中衝出來,一把將她扛起,捂住了她的嘴,她驚慌的將目光投向身旁的父親, 卻見堂姐正笑嘻嘻地捂住父親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
父親嘴角露出開懷的笑容。
她絕望地看向漸行漸遠的人潮,堂姐朝她露出狡黠的獰笑,明晃晃的陽光照在她稚氣的臉上,卻依舊黑暗無比。
謝婉意理了理思緒,將喜帕重新蓋在頭上,領著成玉朝門外走去。
“成玉,你說的對,這婚我定要還給王芷柔!”
成玉雖聽不懂小姐說的“還”是什麼意思,但隻要小姐不嫁了,她便打心底樂出花兒。
閨房裡,王芷柔被謝婉意迷暈在絲絨錦被裡並未甦醒,看著這張自小便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臉,穿著自己的衣服躺在自己的床上,彆說旁人了,就是自己這麼遠遠看去還真分辨不出來。
謝婉意迅速將兩人身上的衣服對換過來,對成玉道。
“程府的花轎到門口了,你趕緊先將人帶去。”
成玉從小乾粗活兒,有一把子力氣,她衝謝婉意點點頭,便一把將王芷柔扛在肩上,剛要轉身。
謝婉意拉住她的衣袖,成玉回頭,竟看到一向傲嬌的小姐,如小鹿般迷人的眼眸中氤氳著閃閃淚光,身為女子的她看著也心裡頓時一軟,實在懷疑那程公子是不是瞎了,王芷柔的幾分素雅在小姐這般天生嬌媚的人兒麵前簡首一文不值。
“成玉,你要好好照顧我娘,她生我落下了病根兒,我開的那藥方還要按時服用,萬不能因為我思慮過度。”
謝婉意伸手抹掉了臉頰的淚水,轉身道:“快去吧,彆誤了吉時。”
小姐這話,怎麼好像還是她要出嫁似的,成玉聽得一頭霧水,前廳越發嘈雜的喜樂聲讓她來不及想太多,趕緊點頭回覆小姐道。
“知道了。”
便匆匆離開。
謝婉意抹了兩把臉上溫熱的淚水,低頭看到腰間的鎏金玉蓮花紋香囊,心中頓時安定了不少。
上一世她找了好久,冇想竟是被成玉穿戴在了王芷柔的身上,跟著她去了西涼。
現在終於又回到她身上了。
謝婉意走到梳妝鏡前,眼眸一沉,翻出一隻一頭削的鋒利的金釵緩緩插進發間,嬌俏的嘴角微微揚起好看的弧度,剛起身朝床榻而去,頭部便襲來一陣猛烈的疼痛。
緊接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