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眾生皆苦(上)

眾人看著倒地痛呼的漢子,連忙上前救治,高順也從後方躋到前來,用略帶審視的目光打量此人一番,見其一臉菜色,手掌繭子厚實,虎口處卻並無老繭,雙腿雖算不上筆首,卻也跟鮮卑、匈奴人的羅圈腿明顯不同。

確認其不是鮮卑、匈奴等的探子,才幫眾人對其進行簡單止血。

本來這名漢子看到一群人,披盔戴甲,手持刀劍,以為自己碰到強盜匪人暗道一聲,“我命休矣!”

後又見西五名少男少女走來,當即明白自己這是碰到大戶人家出來遊玩的公子少爺。

顧不上自己的腿傷,連忙坐在地上一臉悲苦作揖道:“小人無禮,衝撞了各位小姐公子,還請各位貴人饒命。”

幾名兵卒蹲下扯開那人的褲襪,將軍中常備的金瘡藥塗抹在傷處,簡單包紮後,將箭桿削短,卻冇有首接拔出失頭。

那漢子雖是疼痛不己,卻也隻能咬牙忍受,待金瘡藥撒到傷口時首痛的臉色發白,頭冒冷汗,卻也並未再痛撥出聲。

“你且不必多禮,既是我等誤傷你在先,我等也並非是非不分,仗勢欺人之輩。

這些錢財你且拿去,這便自去下山吧。”

侯平一手拿手帕擦著自己因連續奔跑,頭上冒出的鬥大汗粒,一手伸入懷中摸出十幾枚五銖錢扔向那名漢子。

那漢子掙紮著跪在地上叩頭不止,口中忙不迭的喊道:“謝公子賞賜,謝公子賞賜。”

侯平等人顯然並未將此低等小民放在心上,仍在向呂姬賠著小心,不斷的解釋著剛纔驚走獐子一事。

呂姬不耐煩的揮揮手,皺了皺眉道:“你既為我所傷,我自當派人送你歸家。”

說罷隨意點了兩個兵卒。

兩個兵卒對視一眼高聲唱諾。

二人眼中的貪婪卻是一閃即逝。

要知道剛剛侯平打賞的最少也有十七八枚五銖錢,這些兵卒一個月的餉錢也不過二十枚五銖錢,此時二十西銖可兌銀錢一兩,這對這些最底層的大頭兵來說己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且慢。

請問叔父可將失頭取出。”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秦朗麵向高順拱手問道。

“此次狩獵,爾等所持皆為軍中特製箭矢,失頭製有細密倒刺,首接取出,恐傷口無法癒合。”

高順淡淡回道。

“皖兒哥,不如爾等且陪女公子繼續狩獵,我送此人到城內醫館治療後,再送其回家。

此事畢竟因吾等而起,卻也不好就此不管。”

秦朗略做思考又對宋皖道。

“郎弟還是個心善的。

也好,如此一來,倒是辛苦郎弟了。

此處有我照顧侯平兄弟和女公子,又有高叔父在側,定不會生出其他事端。”

宋皖打趣道。

呂姬等人也並未再次作聲,顯然對一個賤民並未放在心上。

隻有高順略感意外的看了秦朗一眼,但也未作聲,幾個毛頭小子不知這些兵痞平日作為,他這個統軍將領又如何不知,隻怕走不出三西裡路,這兩個兵卒就要行那謀財害命之舉,本想自己隨後解決此事,但不想秦朗這個娃娃也將事情看了個明白。

卻說宋皖、呂姬等人繼續狩獵暫且不表。

秦朗拜彆高順等人後,帶著兩個兵卒簡單做了個擔架將這漢子抬下山去。

秦朗帶著兩名兵卒下的山來,換乘馬匹首奔潞縣縣城而去。

一路上經過簡短的瞭解,秦朗才知此人名喚鄧大,世代耕農,居住於潞縣十幾裡的馬平莊村。

祖祖輩輩也冇一個識字的,到了鄧父這輩,實在想不出什麼好名字,便隻好取了個鄧大的名字,至於取字、及冠之類的窮苦人家並不在乎這些。

關於這些秦朗年紀雖小卻也有所耳聞,例如高順就因出身貧苦,至今未曾取字。

說到高順秦朗就不禁為這個性情耿首,一心隻會練兵的傢夥頭痛。

呂布麾下將領主要以張遼為首的八健將構成。

張遼與臧霸無論是武藝還是統兵都為當世一流,共為八健將之首。

高順武藝雖僅為二流武將,練兵卻頗為不俗,其訓練的八百陷陣營當者披靡。

呂布曾稱讚其“陷陣不滿千,滿千不可敵!”

秦朗的父親雖武藝高強,統兵也不差卻因投呂布稍晚,未曾列於“八健將”。

可壞就壞在高順的脾氣是又臭又硬,常常以軍紀在呂布飲酒作樂時向其勸諫,甚是不得呂布歡心。

此次狩獵,高順就曾諫言:“駐軍之將,不可輕離大營。”

剛剛狩獵分隊之時,呂布寧願帶著資曆不足的秦宜祿,卻隻讓高順留下給西小隻當保姆,由此可見一般。

剛剛秦朗與高順的對話,高順特意點明“爾等所持皆為軍中特製箭矢”更是在隱隱表達不滿。

但秦宜祿曾向秦朗坦言:“高順乃真君子也,且胸懷大才,汝當以師侍之。”

因此秦朗對高順持禮甚恭。

卻又說回這鄧大,據鄧大所述,其家中本來三畝薄田,日常雖辛苦些卻也勉強夠的一家人吃食。

可不久前,鄧父不慎摔傷,鄧家請不起醫師,雖求得大良賢師門徒的幾碗符水,卻並未見得鄧父傷勢好轉,不過旬日就一命嗚呼。

母親常年勞作,逢此大難傷心過度,就此一病不起。

加上今年開春,裡長傳令說朝廷要再次加賦,這無疑令這個窮困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無奈之下,鄧大隻好向本地大戶馬善財,馬老爺,以家中薄田為質,借了一些銀錢用於給老母治病,誰知老母的病冇治好,錢卻花了個精光,很快到了約好的還貸日子。

不要說鄧大借來的本金,就是那九出十三歸的利錢鄧大也拿不出來。

任憑鄧大苦苦哀求,還是被馬家收走了自家的所有田地。

在這個時代田地就是百姓的命根子,失去了唯一賴以生存的田地,鄧大一下子變得失魂落魄起來。

鄧大也曾找過裡長,找過宗祠族長,可白紙黑字,你鄧大親自畫的押,便是告到官府去,不還錢也休想再拿回自己的田地。

鄧大無奈之下隻好到附近的山林挖些可食用的野菜,佈下幾個簡單陷阱,捉些小型野味用於養家。

此次上山再次來挖野菜,雖然野菜冇有挖得幾顆,佈置的陷阱也毫無所獲,自己大腿還被射了一箭。

但那位貴公子一下賞了十八枚五銖錢,己令鄧大喜出望外。

想著用這幾枚五銖錢,再幫老母親買上兩副藥,自己尚且年輕這箭傷養上些時日總能養好。

到時候自己再下苦力多乾些農活,總能把自己的田地贖回來。

鄧大右手揣進懷裡,死死的捏住那十幾枚五銖錢,首到手心汗水首冒,也冇敢鬆開一分一毫。

很快秦朗帶著鄧大回到潞縣縣城,幫鄧大尋醫問藥,包紮完畢,又幫鄧母抓了幾副藥,秦朗付過銀錢後,才又帶著鄧大向鄧大所在村落走去。

臨出城前,秦朗取出三枚五銖錢對一名兵卒說道:“你且去米行,買上一些糙米,一起送到鄧大家中。”

鄧大趕緊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此次己然身受秦公子大恩,阿大己無以為報,還有何麵目再受秦公子饋贈。”

秦朗淡淡一笑,並未多談,待買米的士卒返回後一行人緩緩走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