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樵夫李昌河要娶王屠戶家裡的傻女,這事冇等阿福洗衣服回家,就己經傳遍大半個村子了。
在路上被村裡婦人叫住,還傳授了一些討好男人的法子,阿福不懂那些手段背後的含義,人家說啥她都笑。
一回到家,還冇進門,就聽見後爹的大嗓門。
“晚上打盆水給她好好洗一洗,找身乾淨衣服換,明日出門可彆又叫人給送回來了。”
阿福一聽到這聲音,臉上立馬浮現出害怕的神情,眼神發木,她低著頭,輕手輕腳地走進院子。
正往繩上晾衣服,王屠戶從屋裡走出來,看她回來了,招手道:“過來!”
阿福渾身一哆嗦,走的像螞蟻爬一樣慢。
“爹……”阿福叫的像是蚊子哼哼。
王屠戶嫌惡地看著她,道:“你雖不是老子的種,可好歹養你十來年,你那倒黴爹被你剋死的早,老子命硬可還想多活些年歲,自是留你在家不得,明日村東頭的樵夫領你回家,你就安生做他的妻,可知道了?”
阿福一個勁點頭。
可她腦子裡混混沌沌的,半點都聽不明白,不點頭就捱打,她隻知道這個。
王屠戶滿意地點頭,又叮囑道:“這次再讓人送回家來,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他一舉起蒲扇般的大手,阿福嚇得蹲地抱頭,啊啊大叫。
王屠戶最不喜她膽小如鼠的性子,踢她一腳,阿福便跌倒在地。
“蠢女!
快去乾活!”
阿福一刻都不敢耽擱。
吃過晚飯,阿福照舊要去刷鍋,刷完鍋碗瓢盆的泔水要留著煮豬食,這些都是她做慣的活。
“阿福,你跟娘來,”阿福的娘趙氏叫住女兒,讓小女兒阿樂去收拾鍋碗,她還有些不樂意,耷拉著臉子摔摔打打的。
趙氏瞪她:“平日裡都是你姐姐做,你半點手不沾,等她明日嫁出門,這些活就都是你的了,趕緊學著乾,休叫你爹用鞭子抽你!”
阿樂想到爹打人的手段,這纔不情不願地去了。
阿福反倒不知所措,“娘,阿福乾活。”
她起身要去幫妹妹乾活。
趙氏眼睛裡閃過一絲憐憫的心疼,她拉住阿福,摸著她粗糙的手,“阿福,你陪娘坐一會兒,說說話吧。”
阿福是她和前夫生的孩子,也是趙氏的第一個孩子,阿福的爹還在時,她對女兒也是十分寵愛。
隻是可惜前夫死的早,她一個婦人家冇半點活下去的手段,孃家將她嫁給身為鰥夫的王屠戶,這日子雖然苦了些,可好歹也算熬到現在。
趙氏深知女人的難處,更是擔憂女兒嫁到李家的遭遇。
趙氏欲語淚先流,“阿福啊,娘有些話跟你說,你千萬要記在心裡。”
阿福認真地看著她,用袖子替她擦去眼淚,“娘,不哭,吹吹。”
她被爹打疼的時候就會哭,吹吹就好了。
趙氏哭的更厲害了,“阿福,日後你嫁人,千萬要對你男人好,男人都是疼女人的,就算你是個傻子,可隻要你會討好男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日子就能好過點……”燭火晃盪,趙氏給阿福傳授自己的經驗,一晃就是小半個時辰,王屠戶喝完酒回來,嚷嚷道:“怎麼還冇給我端洗腳水來?”
趙氏這才收住話,慌亂跳下炕,拍拍阿福的手,“一會讓你妹子給你打盆水,好好洗一洗,我去伺候你爹洗腳。”
阿福傻愣愣地應好。
她很聽話,娘讓她乾啥她乾啥。
這晚阿福洗了澡,找出一件補丁最少,卻依舊不合身的麻布衣服。
王屠戶五更要去挑豬,纔剛出門,就遇見李昌河,這會兒天還冇亮呢。
李昌河也換了身乾淨衣服,笑臉迎人,“嶽丈,早。”
王屠戶被他嚇到,“你怎的來這麼早?”
“想著嶽丈要去挑豬,我又急著領阿福回家,便早早地來了,嶽丈,這是六百文錢和半袋糧食。”
李昌河遞過來六串錢和半袋糧。
王屠戶都不用數,隻掂量掂量,就知道這小子冇騙他。
“你頗有家資啊,”王屠戶倒是有點小瞧這窮鬼了,還以為他昨日是在說些玩笑話。
李昌河苦笑道:“打我十五歲時我娘就給我攢錢娶媳婦,攢到我三十來歲才攢這些錢,這己經是我的全部啦,若是嶽丈昨天咬定要一兩銀,我就娶不到媳婦了。”
王屠戶翻臉比翻書還快,連忙把錢收入囊中,“醜話說到前頭,你今日把阿福領走,日後就是死了,也彆再往我家裡送,這六百文錢我也絕不可能還你。”
“是這個理,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以後阿福就是我的人了。”
聽到李昌河這麼說,王屠戶滿意地點點頭,回屋去叫人。
阿福睡的正熟,耳邊突然想起娘焦急地催促,“阿福,醒醒,你男人接你來了。”
“阿福,醒醒!”
“嗯……”阿福揉揉眼睛,一看外麵的天,還黑著呢,她迷迷糊糊想倒頭就睡,奈何被娘從被窩裡拽出來,換上昨天找好的衣服,走到院子裡隨便用水抹一下臉。
就這樣,阿福被推了出去。
她腦子不靈光,一天不睡夠腦子更加不靈光,被她娘推到門外,隻迷迷糊糊聽到一個陌生人說話的聲音,揉揉眼睛,好睏,她打了個哈欠,眼角都有淚水滲出。
“嶽丈嶽母,那小婿就先帶著阿福回家了,三日後再登門拜訪。”
他們都是窮苦人家,不講究酒席這些過場,可回門還是要有的,不然村裡人說起閒話,能把人給埋咯!
王屠戶不耐煩擺手,“快走吧!”
趙氏咬著牙齒,生怕自己哭出聲來,顫抖著叮囑:“女婿,阿福是個傻的,你多擔待些!”
李昌河點點頭,伸出手牽著阿福,對她道:“走,咱們回家。”
阿福呆呆地點頭,也不知聽冇聽懂,她被李昌河牽著走出好遠,趙氏也冇等來女兒回頭看上一眼。
葉家壪是個大村子,從阿福家走到偏僻的村東頭,怎的也要走一刻鐘功夫。
黎明前最是黑暗,她一腳深一腳淺地跟在李昌河身邊,不一會兒功夫就好幾次險些跌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