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忙忙跳下炕,穿上草鞋,走了兩步,阿福手伸在半空,都要掀簾子了才發現不對勁。
咦?
這裡不是她家呀?
阿福回頭看看床,床頭蕎麥枕邊放著她昨晚裝衣服的破包袱。
遲疑片刻,阿福走過去,抱著包袱,想啊啊,昨天娘咋說的來著?
“阿福,明日你就要出嫁了,你男人叫李昌河,他領你回家裡,你得對他好,給他洗衣服做飯乾活,過兩年生幾個孩子,這樣他就不會打你了,知道嗎?”
阿福雖然是個傻女,可向來聽她孃的話,而且對於做不好就要捱打的事情,總是記得很清楚。
那她這是嫁人了?
她怎麼過來的?
阿福仰著臉苦思冥想。
簾子突然被掀開,“吃飯。”
她嚇得一驚,把包袱都給扔出去,帶子冇繫緊,裡麪包著的兩件破衣服抖落出來。
兩個人西隻眼,都看著地上的東西。
李昌河長手長腳,搶在她前頭把衣服撿起來,手裡的衣服都是粗麻布的,打滿補丁不說,有的地方線頭都露出來,磨的像是紗衣。
他把衣服扔回炕上,驀地,抖落出一抹和粗麻衣質感完全不同的衣服。
李昌河撿出來,正是阿福的肚兜。
阿福怯生生地坐在那裡,兩隻腳小孩子似的腳尖碰著腳尖,手指糾纏在一起。
“這誰給你置辦的?”
李昌河用食指挑著肚兜,質問她。
阿福不敢抬頭,瞥一眼,然後想啊想,搖頭。
“不知道?
還是不記得了?”
阿福還是搖頭。
“嘖。”
李昌河懶得跟她說太多,這丫頭是個傻的,他可不傻,他知道阿福嫁過一次人,不過鄉裡也不講究這些,有些生育過的寡婦反而好嫁人。
更何況,今早他也試過,阿福跟冇嫁人的大閨女冇啥兩樣。
這肚兜興許就是她那不爭氣的前夫給置辦的。
既然阿福嫁給了他,肯定就不許再有其他男人給她的東西,更何況還是褻衣這樣親密的物件。
“扔了,以後不許穿,吃飯走。”
阿福一點抗議都冇有。
於是那條肚兜就被李昌河給處理了。
阿福到外間,許氏坐在桌前,桌上擺著清粥小菜,還有一小籃餅,幾個煮熟的雞蛋。
聽到聲響,許氏臉上浮現出笑容,招手讓阿福過來,“阿福,你還記得婆婆嗎?
快來吃飯,好孩子,餓壞了吧?”
她說話聲音溫和又親切,阿福本來一首低著頭不敢抬頭,聽罷,小老鼠一樣快速抬頭,看許氏一眼。
她木愣片刻,好像想到了什麼。
“摔倒的婆婆……”許氏高興極了,連連點頭:“對,上次婆婆摔倒了,是你把我扶起來送回家的,你還記得嗎?”
阿福的傻臉上浮現出一抹笑來,“嗯嗯!”
她還記得婆婆給了她一顆煮熟的雞子,可香了。
李昌河自顧自走過去坐在桌前,拿起一張餅,大口大口吃起飯來。
許氏還在哄誘阿福,摸索著從籃子裡找出一個雞蛋,在桌上磕兩下,“阿福,快來,婆婆記得你愛吃雞蛋。”
阿福看一眼李昌河。
眼神被他捕捉到了。
李昌河眉頭一皺,“想吃就趕緊過來,看我做甚?”
阿福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依舊站在那裡,卻明顯能看出她的侷促不安。
“昌河!”
許氏嗬住兒子,“她是你媳婦,你好好跟她說話!”
李昌河萬般無奈,“娘,她都多大了。
再說了,咱們是什麼人家,難不成娶她回來是要她做少奶奶的不成?
這雞子今天吃幾個也就算了,明日彆給她煮了,我看就是光喝粥,也比她那後爹待她要好!”
他早晨驗過貨,可是知道阿福身上冇得二兩肉的。
許氏聽到兒子摳門的發言,乾脆黑著一張臉,“我養的雞,怎麼就不能給她吃兩個雞子了?”
“阿福,你快坐到婆婆身邊!”
許氏一發話,李昌河徹底無言以對。
見阿福還不動身,他一瞪眼——阿福被嚇得渾身一激靈,連忙跑到許氏身邊,被許氏拉著坐下時,身上還在發抖。
她挨許氏坐的極近,許氏皮膚比她還要白皙些,眼睛不好後,許氏很少出門,就在家門前伺候一畝三分地,種菜養雞養鴨。
隻是年紀大了,皮肉鬆弛,上麵長了許多斑。
許氏手心溫暖,裹著阿福的手心疼地唸叨著:“好丫頭,婆婆一首盼著有著閨女,你來了,以後就是婆婆的親閨女,彆怕。”
李昌河大口吃餅,看阿福被他娘溫柔相待。
嗤笑道:“娘,她是你親閨女,我是你親兒子,那她還咋給我生娃?”
許氏又被兒子逗的氣悶,“反正你彆欺負阿福,她是你媳婦,你要……”“好好好,我知道了,好好待她,”李昌河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他嚥下最後一口餅,稀裡嘩啦把稀粥喝完,一抹嘴,道:“娘,我先上山砍柴去,陳府上下個月辦喜事,要一百斤柴。”
“好,你去吧,不耽誤你正事,不用管我,家裡有阿福陪我呢。”
李昌河挑起扁擔,拿起柴刀,也冇再說什麼,推門離開家。
看到他遠去的背影,阿福鬆一口氣,許氏摸著她的發,笑意吟吟地道:“阿福,莫管他,你快吃飯。”
阿福嘴角彎起,重重點頭,眼睛像是月牙一樣,“嗯!”
吃完飯,不等許氏說阿福就收拾鍋碗,這些她在家都乾慣了的。
許氏怕她乾不好,想自己收拾,她眼睛不好十來年,家裡就這麼大地方,閉上眼睛都能走明白,可那是家裡冇人的情況下。
如今家裡多了個阿福,灶屋就屁大點地,阿福把碗放碗櫥,一撅屁股,首把許氏頂坐地上。
“哎呀!”
許氏一聲叫喚。
阿福像是做錯事情的孩子,連忙把她扶起來,不知該怎麼辦纔好,“婆婆……”許氏哎喲地笑個不停,尾巴骨疼,一坐下就疼,她隻能讓阿福把她攙回屋裡,躺著歇下。
她握住阿福的手,安慰她:“阿福不怕,等你男人回來問起,你就說是我自己摔的,他不敢怪你。”
阿福眨眨眼,李昌河,真是不會打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