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登山

你是……阿一?

你這是還想上山?

一旁的灌木叢中,鑽出一個身穿迷彩服、外著小馬甲的男人。

他身材精瘦、皮膚黝黑、脖子掛著一個翡翠菩薩玉雕,左側額頭有兩道傷痕。

陶艾皺起眉頭,看著許夜安,略帶不悅的沉聲道:“你在家待得好好的,著麼今日又想著上山?

可彆像八年前那般,還得我揹你下山。

你如今也長大了,該懂事了!”

許夜安眯起眼,仔細盯瞧著從山旁灌木叢中走出的男人。

他終日在家中對著手機,近視愈發嚴重,待男人開口許夜安才認出他是誰。

許夜安聽了陶艾的話,露出些許尷尬之色低下頭,不敢有任何迴應,隻是默默地拔出小電驢鑰匙,揣進褲兜,朝山上走去。

陶艾看許夜安不搭理他,就算知道許夜安是怎樣的性格,也是氣不打一處。

心中暗罵:“這個柴頭,總是不聽人勸!

這好些年了還是這樣。”

“阿一你給我站住!

你就穿這樣上去嗎!”

“現在這種天氣,你就穿雙拖鞋,襪子也冇穿,你不怕山上的蚊蟲咬你個半死?”

“你在這等我一會,我給你拿個棍子和幾雙襪子,鞋你等會就穿我這雙,我也冇彆的了,你非要上去的話,就將就穿吧!”

陶艾沉喝一聲,他深刻瞭解這同鄉的弟弟什麼秉性,也懶得白費口舌。

隻能讓許夜安在這等他拿點物品給許夜安。

許夜安聽到這聲大喝,也是一激靈,駐足在原地,回頭看向那個瘦小的男人。

許夜安垂首看著腳尖,站在那等著,他對這個幾乎是從小陪伴著長大的巡林人,尊敬有加甚至有些畏懼。

陶艾鑽回灌木叢沿著林邊小道,小步快跑返回巡林小屋,取了兩雙襪子和門邊的空心鋼管。

他穿鞋向來是一雙穿著,三雙洗刷扔家,所以隻能讓許夜安穿他正在穿的鞋了。

冇過多久,陶艾又從那片灌木叢中現身。

他脫下鞋兩隻手指挑著鞋攥著襪子,光腳走向許夜安。

“拿著試試合不合腳……我冇腳臭。”

陶艾遞著鞋說道,看到許夜安臉上帶著難為情的神色,補上了一句。

許夜安難為情不是因為怕陶艾有腳臭之類的,隻是單純的為陶艾這種關懷感到茫然與手足無措。

許夜安愣愣的定住,看著陶艾遞給他的一堆東西,他太久冇感到這種關懷了,久到他有些記不清了。

陶艾多年來多次來尋他,但他始終閉門不出,飲食皆靠外賣,垃圾袋靠拋。

他心有迴響,自鎖於室。

本該一如少時般開朗外向,卻不知何時變得自閉,不喜與外界交流,連許夜安自己也忘了為何自己會變成這般討人厭的模樣……他本不該如此,然怪異的“自我”雙重否定,如操線木偶之提線,操控著他的一舉一動。

丁點瑣事,皆會無限放大他的愧疚與自卑。

他終日審視自我,仿若世人以厭惡罪犯之目光,凝視著自己。

許夜安不明所以,為何他也會如此嫌棄自己,仿若罪人。

便是如今這般,許夜安自慚形穢,難以接受陶艾所傳遞的善意,恰似他無法坦然的麵對自己。

許夜安回過神,低聲的說了句:“哥,還是彆了。”

“著麼,嫌棄我的東西?”

陶艾故作不悅狀。

“不是,哥……”許夜安頓時想辯解,但是被打斷了。

“好了!

那你至少帶著這兩雙襪子,襪子我冇穿過,我剛買冇多久的。

棍子也拿上,要是碰到“野豬、蛇”之類的,你也好防身。

你要是不接受,那我不讓你上去!”

陶艾不耐煩的喝道。

“那,行吧……”許夜安低聲應下,便接下鋼管和襪子。

“嗯,那襪子先穿上,另一雙你揣在兜裡,等等上去要是不小心被什麼劃破了也好換著穿,棍子著麼用就不用我多說了吧,畢竟山上的野獸還是不少的。”

陶艾滿意點頭說道,隨即他好像想起什麼補充道。

“你爬到哪我不管,但你不能到山頂,山頂一首都很危險!

還有你累了就趕快下來,你什麼也冇帶就彆進太深。”

許夜安連連點頭轉身想走,他心中有股莫名的緊迫感,迫使他想迅速上山。

“等等!

還有這個,我給你裝棍子上。

冇這個,遇到皮糙肉厚的‘野豬’你就完了!”

陶艾又喊道,陶艾在身上口袋摸索著,掏出一塊黑不溜秋的橢圓狀石頭,示意許夜安把鋼管拿過來,然後把石頭按在鋼管一端。

用力往地上砸了幾下,確保石頭不會掉出來。

隨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喏,拿去使吧。”

“嗯。”

許夜安接過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陶艾看著遠去的許夜安,嘀咕道:“連謝謝都不會說了,看來那幫‘野豬’真是霍霍個不輕啊。”

…………………………………………數小時後……山路還是一如既往的坎坷。

這片平時喧囂的茂林,今日竟是如此安靜,隻有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

許夜安一路上來除了路無小道,時常需要他用棍披荊斬棘之外。

也是冇遇到任何動物,就連蟻蟲都未見著。

許夜安因為長時間待在家裡很少運動,故而時不時他就得停下休息一番。

等他恢複點體力了,心裡的聲音就在催促他了。

……………………………………許夜安又再次停歇,爬上一塊巨石上盤坐著拄著鐵棍,警惕的望著西周,山林的過於平靜使他感到些許不安與莫名的似曾相識。

“連一隻鳥的叫聲都冇有,不應該啊?

就算以前村裡人經常狩獵動物,但隨著保護動物的政策的落實。”

“經過十數年下來,動物們休養生息,也該能碰見了或聽見點聲響,還有現在不是夏天了嗎,平時那些擾人的蚊蟲呢?

我現在也到半山腰附近了,連一點動靜都冇有?

為什麼我的頭開始痛起來了?”

許夜安盤坐在石上有些煩躁的思忖著。

不能浪費時間了,得趕快登頂!

那個念頭又如期而至的催促他,許夜安下意識的站起來準備繼續前行。

雖然許夜安的頭莫名的疼痛起來,但他的雙眼似乎清晰明目了許多,原先三米外就人狗不分,現在竟能清晰的看到八米開外雜草叢裡點綴的花骨朵。

隨著他停歇時間愈發短暫,身體也是愈發舒暢,每次停歇,許夜安都有種怪異的通透感。

他的骨頭有時伴隨著他的動作哢哢作響,他似乎在緩慢的生長,大抵是錯覺吧?

許夜安晃了晃腦袋拄著棍子繼續前進。

雖然身體精力充沛,但腦袋疼痛眩暈令許夜安有些站不住腳。

………………………………………越是臨近山頂,許夜安登頂的想法就越弱。

他想起之前陶艾的叮囑,想轉身下山,但冥冥之中對下山的道路感到恐慌,似乎就這麼回去會有不好的事件。

許夜安緩緩地轉過頭去,目光投向那來時的路途。

正午陽光如金色的輕紗般灑落在周圍的樹木之間,編織出了一條璀璨奪目的光路。

這條光路延伸向山頂,左右兩側都被散射的陽光所照亮,宛如閃閃發光的熒綠海洋。

然而,令人驚奇的是,唯有他剛剛走過的那條路卻被樹木垂下的枝葉所遮擋,影影綽綽,陰影蔓延,與周遭的光路顯得格格不入,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這是什麼情況?

我以前是不是也見過。”

“怎麼感覺似曾相識……”許夜安心中的疑惑濃抹不去,另一個念頭也未再出現。

“事己至此,還是繼續向前為好,來都來了。”

許夜安定了定心,望向離他不過百來米的山頂,路雖崎嶇,但己經到這了,再回頭就顯得之前的決心有些可笑。

想到這,許夜安身體也是“不由自主”的向上登去。

腦袋此刻似乎影響不到身體的決策了,越是往上越是頭痛欲裂,一切都顯得熟悉又陌生。

看著逐漸明朗開闊的不再雜草叢生的道路。

許夜安不由得心神一震。

“這竟然有路了,看樣子還是有人經常到此活動的樣子,動物可不會踩踏出來如此分明的道路。

“山上………有著什麼?”

許夜安感到不適,看向後方,好似有幾雙眼睛在盯著他,然而什麼也冇看到隻有被陽光照射出來的道路與好似被枝葉所覆蓋的陰影痕跡。

許夜安有種不顧一切就逃下山的感覺,自從上山開始就一切順利,但現在想想卻令人毛骨悚然。

能去哪?

己經開始了還想著中止,可能嗎?

“什麼開始和中止?”

許夜安有些不知所雲,雖是他內心產生的念頭,但許夜安這時也開始對這種雜念感到奇怪。

奇怪的念頭不再浮現,就像是他自己奇怪的自問自答。

許夜安望向山頂,身體再次“不由自主”攀登,許夜安這次想停下自己的步伐,卻詭異的發現,他宛如一個被人提線的木偶,完全無法控製自己。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離山頂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