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妍心裡打著鼓點,眼中陰光一閃,暗暗念道:識破了又有什麼關係,我大可說是那小啞巴多事,背主妄為...反正如今留著她再無用處,不如借夫家之手,將這累贅除去,免得臟了我的手!
哼,沐婷,你可彆怪長姐心狠,隻能說人各有命...正想著,沐妍的目光忽地落在臥榻正中那塊白布之上,如硃砂一般鮮紅的血液明晃晃地躍進她的雙眸。
她半是得意半是嫉妒地瞥了兩眼,便喚了下人進來,洗漱更衣。
“她去哪了?”
陪嫁來的侍女對王妃口中的“她”皆心知肚明,此時卻無一人應答。
沐妍環顧眾人,慍色道,“說話啊,一個個的也都變成啞巴了嗎?”
其中一位膽小的侍女應聲道,“回王妃,她...她好像病了,走...走不了路。”
哦,是嗎,還真是可憐...看來那賤人昨晚好一通享受呢!
晚上己然享受過了,大白天還想睡覺?
這小蹄子還真是大膽!
“去,把她叫起來,將這院子裡裡外外打掃乾淨!”
“是。”
問過沐婷之後,沐妍纔想起夫君來,侍女回稟道小王爺一早便起床練槍,後又被一位軍中將校叫去了。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事情敗露,真是嚇死了!
穿戴整齊後,沐妍便招招搖搖地去給老王爺和老王妃請安。
鎮南王府占地極廣,背靠著巍峨青山,麵臨潺潺流水,氣勢恢宏而又莊重肅穆。
府內亭台樓閣錯落有致,迴廊曲折通幽;假山水榭點綴其間,奇花異草爭奇鬥豔。
硃紅色的高牆綿延不絕,將整個府邸緊緊圍住,彷彿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
整座鎮南王府既有江南園林的精巧雅緻,又兼具北方宮殿的宏偉壯觀,彰顯出主人顯赫的地位與不凡的品味。
這裡不僅僅是一個居住之所,更是權力與榮耀的象征。
如今兩位小王爺雖皆己成婚,卻尚未從王府中搬出,而是於王府的東西兩側居住,守候在父母親身邊。
究其緣由,一是王府夠大,完全住得開;二是老王爺征戰一生,視親情為最重之物,故而有此安排。
出院門時,正遇上沐婷在門檻處清理雜草,一副氣若遊絲,身心俱疲的模樣。
“真晦氣,趕緊讓那小蹄子滾開!”
三兩位侍女小跑過來,將沐婷搬開,如丟雜物般地往門後丟去。
沐婷趴在地上,看著身著華貴的長姐在眾人簇擁中飄然而去,淚水不覺滑落。
好在這西院裡又靜了下來,沐婷鬆了口氣,繼續清理院落。
“二小姐,快,快拿著。”
一位小侍女從廚房溜出來,將一個熱粽子塞到清橙手中,又一溜煙跑匿而去。
此女名喚小嬋,是與清橙從小玩到大的丫鬟。
也是尚書府中,為數不多敢與這位二小姐有交流的下人。
清橙從昨日正午開始便滴水未進,這個粽子可謂是救命的仙丹。
她靠在門後的院牆上,狼吞虎嚥地將這顆粽子塞進嘴裡。
正閉目生噎時,卻聽得一行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來不及躲閃,她隻能倚在原地不動,祈禱來人不會看見自己。
眾人在門前止步,隻一人推門進來,不是彆人,正是陸景辰。
他身形健碩,大步流星,看上去像是有什麼要緊之事。
清橙見他走得急,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氣,不料身子剛一放鬆,便將身旁斜靠在牆上的掃把碰倒了。
“誰?”
陸景辰自幼習武,警覺性和聽力勝過常人數倍。
他止住腳步,猛然回身間,犀利清冷的目光正落在清橙身上。
見昨夜同眠共枕的男人正死死地盯著自己,清橙白皙如脂的小臉早己紅了大半。
驚慌失措間,她忙跪倒在地,決不能讓他再看到自己的樣子。
可誰知剛剛還步履匆忙的陸景辰,此刻竟迴轉步子,緩緩地向清橙走了過來。
見她瑟縮在地上,宛如一隻受驚的小白兔,小王爺素來冷峻的臉上,竟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疼惜。
“你不是夫人的陪嫁侍女麼?
怎會乾起這樣的粗活來?
隨我進來。”
陸景辰轉身離去,清橙卻不知如何是好。
讓我進去?
難不成是小王爺發現了什麼...?
不會的!
昨夜我一聲未吭,他亦是醉意醺然,應該不會有什麼岔子的!
如若我出了什麼問題,遠在京城的小娘必會受到牽連...憂思至極,卻又是戰戰兢兢,清橙如行屍走肉一般,拖著被折磨得遍體鱗傷的軀體,跟著走了進去。
進了內庭,轉進中廳,卻不見小王爺的影子。
正疑惑時,卻聽廳後臥房內傳出一個聲音,“愣著乾什麼?
還不速速給我更衣?”
清橙於心中輕喏一聲,穿過幾道珠簾,向臥房走去。
離臥房越近,屈辱感越發讓她感到窒息——昨天夜裡,一朵尚未開放的花苞,被無情地扯去花瓣,撚掉花蕊,風凶雨悍,香消玉殘。
可是要想活下去,她首先要學會順從,順從長姐清瑤,更要順從如今的主君陸景辰。
進到臥房裡,見陸景辰正張開雙臂,背對而立。
清橙左右環顧,見小王爺身旁靠牆的位置,掛著一套銀色釣嵌梅花榆葉甲,上籠白羅生色披風。
甲袍熠熠,清橙的腦海中瞬間閃過昨日被小王爺搭救時的場景,白馬嘶鳴,冷麪寒槍...不,我怎麼能想這些?!
她瞬間收神,手腳侷促地去侍候小王爺更衣,再無他想。
片刻,陸景辰便銀甲加身,威風凜凜,器宇軒昂,掛上腰間佩劍,雙目皂白分明,嗔視而有情,靜立卻生風,好一副英雄意氣。
可麵對如此養眼的男人,清橙卻不敢抬頭看,她深深埋頭,卑微且安分。
“那邊櫃子裡有幾件衣物,打包起來,片刻後會有軍士來取。”
他丟下一句話,便踏步離去。
清橙見小王爺離開,全身早己癱軟下來。
看著他的背影,她竟心生羨慕,如若自己也是男兒身的話,命運是否會截然相反呢?
萬幸他走了,不然自己真不知該如何麵對他。
若真細想起來,他也算是個受害者吧,被沐妍玩弄於股掌之間,卻不自知...她輕歎一口氣,努力撐著身子,來到櫃子前為他打包行李。
打開櫃門,卻見一支髮簪躺在疊放整齊的衣物之上。
這竹簪子上除了雕有兩朵梅花圖案之外,再無其它金玉裝飾,與這衣櫃裡的錦繡蟒袍對比鮮明。
小王爺的衣櫃裡,怎會有如此素雅的髮簪?
這梅花...怎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