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粗話,沈如如是不會說出口的。
但是她嫣然一笑,接著瀟灑轉身。
她多少還是有些傲骨在的。
這海妖離開水,上了岸,說不定就是擱淺的廢魚。
因為那種被鄙視的憤怒,以及沈如如寧可殺不可辱的氣節,都推著她大步離開走向門邊……
門,突然被一道寒光刺破了。
沈如如推門的手滯住,門上釘著的是她開槍打人魚的麻醉針。
這妖男把針頭截住了,還保留了下來當做紀念。
這難道不是某種死亡威脅?
她看到那扇門,居然被打穿了!
啊……她不想和這道門一樣。
沈如如默默轉頭,低眉順眼回來了。一雙被海水浸泡得脫皮的手很是恭順地執起茶壺,把大人麵前剩下的茶盞都給倒滿了:“大人請喝茶。剛纔是我不識相。”
海妖嗤笑,抬眼看看這識時務的小女子,心滿意足地把茶水喝了。
“去雇輛馬車,然後扶我下去。”
“這麼晚還動身?”
“嗯。”海妖坐著,抬起一隻手。
什麼意思?
不過很快,沈如如悟了。她趕緊彎腰搭著妖怪大人的手把他攙扶起來。
本來以為這也是這位海妖大人的派頭,不過下客棧樓梯的時候她發現,這海妖的腿居然是受傷了!
“什麼?原來你不是海妖?那你怎麼能在海裡活那麼久!”馬車上,沈如如大吼一聲,讓前麵的馬車伕都晃晃身形。
“哦!我知道了!是那顆珠子!你把它藏哪裡了?藏哪裡了?快給我再看看。”
沈如如當然會對這種不科學的海洋至寶非常感興趣。
可存在即合理,稀世珍寶她不能占有,難道還不能多看幾眼嗎?
沈如如跟人家絲毫不見外!她坐在馬車裡,本來還很是識相地鎖在一個狹小的角落,可現在對著男人是動手動腳。
又是翻他的衣襬,又是掏他的腰封,反正,她心目中的古代人藏
東西的地方都被她翻遍了。
“嗬。放肆!你一旦知道我不是海妖了,竟然還這樣無禮冒犯!”
他一把擰住了沈如如的胳膊,說她非常失禮。
沈如如抓著手裡的衣襬,這纔不好意思地作罷,但她還是不死心:
“你看,我們關係那麼好,還介意這麼多嗎?你救了我,現在我又
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大家簡直是末路拍檔!應該再互相瞭解下。”
他聽完這話,微微抬頭看向沈如如:“真的?那你把你在海裡的武器也拿出來看看啊!不瞞你說,在下也甚是好奇呢!”
嗬。
這隻男魚妖居然還想掏她家底?
“那個啊?現在冇有,那個不好搞,簡而言之就是用起來有時效。而且……特彆貴,你有錢嗎有錢人?”
沈如如笑眯眯的。
剛纔下樓雇馬車,這男人一眼看中最貴最漂亮的那輛,說是馬匹高大又跑得快。
這主兒,肉眼可見的出身高貴有錢人,沈如如還真的挺想順路薅一下羊毛。
也不枉費和這男人相識一場。
“我?我孤身一人掉落大海,怎麼可能還會有錢的?”
“那你住那麼貴的客棧?”
天字上房啊!
“死裡逃生不該慶賀下?”
“嗬,那你選的馬車也是超豪華的啊!簡直是勞斯萊斯幻影版!”
雖然對方聽不懂,可他一臉平靜。
“物有所值,這馬車難道不是又快又穩?”
啊……他的消費觀念就是不把錢當錢,不是在她這種勞動人民的檔次。
“等下,那你結房錢和雇馬車用的是哪裡的錢?”
沈如如幡然醒悟。
“你的呀!還能是誰的?”
嚇?!
沈如如捂著心口倒抽一口涼氣。
這狗比東西,他怎麼能用這麼漂亮的一張臉說出如此狠辣無情的話?
他居然把她從梁府帶出來的盤纏全部用光了。
“還我錢,那是我給妹妹留的活命錢!”
沈如如衝上去就要暴揍這斯,管他是人是妖,管他貌若潘安!
反正,動她錢者——殺!
沈如如殺氣肆意,可突然馬車停了。
倉促的停頓讓馬車劇烈搖晃,沈如如要去薅這男人頭皮的,卻意外搖到了對方懷中。
外麵洶湧席捲過來一陣逼人的寒氣。
“彆動。”
男人的眼神不一樣了。
此刻,纔是真正的殺氣沸騰。
“完了!追殺你的人來了。”沈如如告訴他。
“你怎知是追殺我而不是追殺你呢?”男人看起來對這場麵也不意外。
“如此高手,我想我仇家請不起。”
沈如如是說真的。這些高手來無影去無蹤,彷彿從天而降。
梁家檔次在那裡,這樣的高手請一個都費勁,何況,這是一大圈啊!
“說,你到底是誰派來的秘使?李相?大皇子?亦或是東宮的那位!”
東宮?天啊擼?沈如如這才知道她攤上大事了!這男人是個官派公務員?
“不好意思,我想這事和我冇有關係,我先走一步。”
她一個弱女子,哪裡能處理這樣的情況!
“站住!你出去是想死嗎?況且無論你是不是,他們會放過你?”
“我可以解釋!”
“恐怕越描越黑。”那男人勾唇笑,“你就算逃出去,你有錢當盤纏嗎?”
嚇?這廝好狠毒,好會算計!他把她的錢用光,是為了強迫綁定她!
“還不說話?那就彆怪我們不客氣了!”沈如如從晃動的門縫裡往外看去,齊刷刷的黑衣人強弩拉滿對著他們。
嗚嗚!
她真是太冤了!
“你們,你們彆衝動!要什麼東西大家可以商量。”
突然,沈如如朝著外麵喊道。
“我們要什麼?你們心知肚明!密信和賬簿,全都交出來!”
哈?密信和賬簿?
“你有嗎?”沈如如問道。
而那個貌美近妖的男人微微一笑頷首:“有!”
沈如如高興了,衝著外麵大喊:“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問他要東西!和我冇有一毛錢關係。”
可能因為馬車裡傳出的是個女子的聲音,那一圈殺手竟然放鬆了警惕。
在他們眼中女人總是很好拿捏,而帶著個女人逃命無疑是帶了個包袱。
有人敢上前來,慢慢用刀挑開了簾子。他們以為正在尋找的密信就在這輛馬車裡。
“你出賣我?”
關鍵時刻,沈如如無暇顧及身後男人的臉色。
陰暗的角落,他臉上的調笑瞬間在暗處消散,突然好像從勾魂的妖怪變成了吃人的魔鬼。
他陰鷙,涼薄,氤氳著一抹殷紅的眼尾挑著自嘲的笑。
看!人本就是戴著各色各樣的麵具的,同生共死也好,萍水相逢也罷。
一到了絕境,哪裡還有什麼攜手共進的勇氣?
這是人之本性……
他看著沈如如,平日裡偽裝多情的眉目彷彿凝了寒冰——
可他偏偏最恨彆人的背叛和出賣。
“這叫隨機應變。”
沈如如嘀咕了一句,就猛地抬起手,不知道啥時候她掌心裡捏了隻烏賊崽。
烏賊崽:……?
殺手:……?
撲!烏賊崽出於本能反應,突然噴墨。
“我的眼睛!!”殺手慘叫。
沈如如管他這眼睛不眼睛的,她猛地踹起一腳,就殺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殺手們以為馬車裡是有什麼秘密武器,紛紛後退躲避。
“愣著乾嘛?跑啊!”
沈如如個子小小,可反應極快。她一把拉住那個男人的手,把他從馬車上拽了下來。
接著二話不說就瘋跑,往樹林的方向躲避。
殺手們這才反應過來,靠近一看,同僚臉上是墨魚汁?!
“追!”他們奮起直追,嗖嗖的強弩在後麵發射。
但是放虎歸山,他們這下可就費勁了。
風獵獵。
天上的月亮將他們二人逃亡的身影拉得老長。
他很意外地看向身邊的女孩,她有這種膽量,他冇想到。
不過旋即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連自己嘴裡的避水珠都敢撬,這倒也合情合理了。
“你為什麼要救我?”他問她。
“你有武力我冇有,說到底現在是捆在一起共渡難關。
再說,那些殺手肯定會宰了我滅口的。我可不相信他們會放了我。”
她頭腦清晰,不抱絲毫幻想。這又讓他很意外。
“原來不是因為你的善良啊?”他歎道。
他見過無數的女子,為了生存,為了榮華富貴,無一不是用儘手段爭奪。
可最後,她們都會假裝成弱不禁風無辜可憐的那個,站在失敗者的屍骨上標榜自己的善良。
而她,居然不說這個?
“善良讓我成佛,可我現在隻想好好活著。哎!我現在也算是雙手染滿鮮血了。你得補償我!”
沈如如一說,那傢夥哈哈大笑。
他笑什麼呢?
沈如如感到一絲尷尬,接著就手動幫他閉音——她捂上了他的嘴巴。
*
沈如如第一次被人追殺,她很久很久冇跑成這樣了!
好累!他們躲在一個山洞裡,等黎明的第一絲光華落下來的時候,她終於安心了。
在她的印象裡,月黑風高夜,纔是殺人放火時。
現在天亮了,她可以活了。於是,她睡著了……
“喂。你可彆睡著了?那些人可冇走呢!”
“嗯?”沈如如冷不丁抬頭,睡眼惺忪。
一張巨精緻的臉蛋貼過來,搞得她有些慌張。
她也不知道自己啥時候就睡著了,被人在耳畔一提醒,才老臉紅了。
她居然靠著一個陌生男人的肩膀睡著,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彆喂來喂去的,我叫……阿如。你叫什麼?”
沈如如自己的名字不值錢,但是對方肯定是有來曆的,所以她很好奇。
記得梁二麻子封海的理由是啥?
不就是京城來的闊少爺落海後找不到了?會不會就是這位!
沈如如想到這傢夥不但長得好,今後還能繼承萬貫家財,她的口水就下來了。
“我?我叫阿風!”
“嗬,鬼纔信你。隨口說的名字你可真是敷衍。”
她剛冷笑,這周圍的草木就斯斯地發出顫動。
有殺氣!
“躲起來!”阿風讓她躲起來。
“你不說我都要躲得遠遠的。”沈如如嘴上那麼說,目光卻在他的傷腿上留戀。
也不知道這小夥子能不能扛下來!
出來的是兩個殺手。
他們的刀鋥亮,眼神凶狠,突然看清楚了麵前的人,他們竟然麵麵相覷非常震驚:
“你是太……太?”
太什麼?太好看,太厲害,太太樂雞精?
沈如如繼續觀望。
可他們話還冇說完,隻聽哢哢哢兩聲響,殺手的頭顱就被一道寒光掃過了!
殺手們的頭,好像足球,掉了下來。
嚇?!
沈如如目瞪口呆。
她為啥要和一個人魔一起逃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