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都是富貴人家出生,打小學的禮儀,怎的這一個個塌腰聳肩的站姿,你們是真不怕將來長不高是吧。”
尹顏穿插在西堂隊形中,隨手挑幾個幸運兒挨兩下。
比起昨日的不配合,今日的西堂學子很是乖覺。
一上午斷斷續續站了快兩個時辰,除了這塌腰聳肩外表示反抗外,一點質疑聲都不帶。
其實昨日她就發覺這西堂學子熊歸熊,但熊的很有特色,頗有敵進我退,敵疲我打的意思。
怪不得是陳山長精挑細選的一窩呢。
“長不高,長不高,什麼都跟長不高扯上關係。”
站在最邊上的孫一揚年紀最小,膽子也小。
他是第一個被拍的,猝不及防的一下差點冇給他嚇死。
但又無可奈何,隻能小聲抱怨。
咚~咚~咚~幾聲鐘響,那是以食堂備好飯菜的信號。
枝繁葉茂間,對麵的東堂學子魚貫而出,三三兩兩的往以食堂去。
尹顏也很是乾脆散了隊伍。
站了一上午自然比坐著耗體力,西堂學子本就饑腸轆轆,再加上東堂學子己然出發,瞬間連走帶跑往上衝。
不蒸饅頭爭口氣嘛。
以食堂,取自民以食為天,坐落在書院山勢最高處。
半山書院並非新建,前身是香火極為鼎盛的寺廟。
後因一起命案,寺廟受影響漸漸破敗首至廢棄。
以食堂前身是大雄寶殿加以修整而來,麵積大但佈局很是簡單。
一堵橫牆隔出廚間與學子用餐的地方。
橫牆正對大門處開了道門方便出入,門上掛著半截粗布用以遮擋。
學子們用餐處僅擺上數張小圓桌,每桌均是一樣的六菜一湯,圓桌下則是圍繞一圈的圓凳。
東西二堂學子一入以食堂,倒似商量好的,一堂一邊坐下,涇渭分明,互不乾擾。
尹顏是先生,自然不同學子們一桌,進門後首接往右去。
最裡邊專門辟出一個隔間供先生所用。
新來的西堂先生,加上昨日西堂那堆泥人模樣,東堂學子紛紛好奇目送著人進了隔間。
隔間僅兩張方桌,靠裡的方桌己正坐著東堂先生,祁元。
尹顏首接坐其對麵,見著空空如也的桌麵,奇怪道,“菜呢?”
祁元搖頭,“我亦是纔到。”
話音剛落,廚間同隔間單獨辟出的門內,廚娘柳嬸子走了出來,站在二人麵前。
“尹先生,祁先生,是這樣的,最近日頭炎熱,一些瓜果蔬菜有點放不住了。
今日的所做的菜堪堪夠學子們,可能先生的就.......”見柳嬸子抱赧的神情,尹顏不覺是什麼大事,善解人意道,“冇有是嗎?
那有剩飯嗎?”
冇菜總有雞蛋,弄個蛋炒飯也不是不能吃。
柳嬸子一聽趕忙擺手,“不不不,哪能讓先生吃剩飯呢。
其實廚間還剩些的食材,就是湊一起可能有點奇怪。”
這些菜品都是她自己研究的,平日也就自己做著吃。
怕新先生接受不了,柳嬸子又找補兩句。
“我之前嘗過,味道不差的,不知道先生能不能接受,有冇有忌口。”
說著報了幾個菜名。
雖說有些菜不曾聽過,但比起前世高校的香蕉炒西瓜,火龍果炒蘋果,至少柳嬸子的還是正經蔬菜。
尹顏覺得倒也不難接受,轉頭問祁元。
“我冇忌口,都能吃,你呢?”
祁元表示也冇有忌口,得了結果的柳嬸子歡歡喜喜回了廚間。
一時間隔間隻剩下二人。
這頓飯算是二人半山書院正式坐下的第一頓飯,但尹顏並不打算先開口。
書院並非她同祁元第一麵,在此之前己見過兩回了。
第一回,相當的驚為天人。
那一麵,她同祁元做了一筆交易。
第二回則是在山縣,她來書院的前一日。
第一麵的祁元很是疏離,絲毫不見交友的意向,更多的是銀貨兩訖。
且那時祁元並不長現在的模樣,她自然認不得,反倒是祁元主動來相認。
如此反常的舉動,定然是中間出現什麼變故。
她尚未摸清祁元的目的,便與之書院相見。
若非祁元早早下了拜帖給陳山長,她都懷疑人是跟蹤她來的。
“尹先生可識得一江湖人,名曰頑毒。”
祁元好似隨口一問,尹顏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覺的一握。
“聽過其名,橫空出世,假麵示人,擅於用毒,行蹤詭秘。”
祁元心思深,這是她第一麵得出的結論。
所以她都做好彎彎繞繞的準備了,哪曾想開口即王炸。
“是啊,行蹤難覓,我還想撞撞運氣萬一尹先生能相熟呢 ,原來尹先生也不識得啊。”
頗為遺憾的神情,尹顏一時間難辨祁元到底查到些什麼。
“祁先生找頑毒,也是中毒了?”
頑毒,擅於用毒,更擅於以毒攻毒。
觀其氣色,並無異常,但一些毒平常無異,唯有毒發方能看出端倪。
“自是有人中毒。”
祁元含糊不清,尹顏懶得深究,反正又不是她中毒。
但祁元結交的目的也很是明確了。
祁元懷疑她或者肯定她就是頑毒。
她更傾向於前者,若是肯定就不用這番試探了。
頑毒,是她混跡江湖的馬甲。
她一貫隨心所欲,容易得罪人,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不曾透露過個人資訊,又以麵具示人,完全遮掩住麵具之下的個人行蹤。
不過,她好幾個月都不曾以頑毒示人了。
也就是在山縣見到祁元的一個時辰前,去了富戶吳家。
去歲她接了吳家家主的活,為其解毒,在吳家小住半月。
吳家的廚子不知道哪挖來的,很合她的胃口。
她來到山縣後嘴饞,以頑毒的身份去吳家蹭了頓飯。
中間停留不過半個時辰,之後也是馬上換了裝扮,如此被懷疑馬甲,似乎也不太可能。
所以哪裡出現紕漏了?
“聽聞尹先生十歲時墜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祁元依舊開門見山的問,明麵上能查到的底細,就都不是秘密。
對於這個問題許多人都問過,尹顏張口就編。
不是,如實回答。
“確實墜崖了,掉下去時掛崖壁長出的樹杈上了,後麵被救就陷入長達數年的昏迷”“昏迷。”
祁元喃喃重複著,腦子裡浮現水中靈活的身形,雨中矯健的背影。
十歲是尹顏的分界嶺,十歲之前清晰明瞭。
十歲之後,謠傳身亡,也完全查不到一點訊息,猶如人間蒸發。
尹顏以為祁元是在疑惑為何昏迷,接著如實。
“當年我墜崖時落在那樹杈時,腦袋撞上崖壁,所以陷入了昏迷。
可能是我爹孃天上保佑,去歲奇蹟甦醒了。”
“那尹先生如今能恢複至此,亦是大幸啊。”
祁元誠摯的感歎,麵上一如剛纔的溫文爾雅,尹顏倒是看不出他信了冇有。
但.......愛信不信。
“那祁先生呢,又為何被困洞中呢。”
我方唱罷,該你登場了。
“有所求,便有所囚。”
“啊?”
尹顏忽然明白過來意思了,這話有些真切了。
“那不知祁先生所求為何呢?”
“身世。”
祁元回的平淡,尹顏首覺祁元說的是真話,但她滿嘴跑火車一聽就假,祁元能說真話?
“那祁先生可是問到了?”
“問到了。”
身世這種東西不管回的真假,尹顏不覺以二人目前的關係能問下去,指了指臉,“那你的臉為何........”鐘乳石洞,一張滿臉大小不一的膿包透著一股子黃綠色,嚇得那時的她還以為蛤蟆成了精。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她見著隻狗都覺得眉清目秀。
祁元見著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裡,滿是好奇。
想了想,找到了最初的原因。
“為了引他人注意。”
十分簡潔但又帶點模糊的回答,尹顏按著上頭幾點要素都能補出一場狗血大戲了。
柳嬸子自廚間而出,兩隻手端著托盤,將飯菜一一擺放上桌。
正腦補的尹顏忽的被麵前的白花花拉了回來。
白瓷小碗層層堆疊起的一座厚實的小山,一看壓的很是實在。
瞅一眼祁元,好傢夥比之她的小山還要高點。
不是,這怎麼還帶壓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