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鳴堂的葡萄熟了,薑遂絨在葡萄架下讀著書。
讀著醫書。
“姐兒歇歇吧,眼看都過了晌午了,也該睡一會兒了。”
薑遂絨抬頭望向晴煙。
“我有些困了,睡不著,這纔看的醫書。”
晴煙無奈歎氣,當她冇說。
宿雨在房頂上擦著荊十娘送的劍。
荊十娘在兩年前與鐵騎近身作戰時左臂傷了,便將劍送與了徒弟,隻留了些暗器。
“姐兒你真的不上來嗎?”
宿雨嬉笑。
“快彆戳咱們姐兒痛處了。”
薑遂絨無語,將書倒扣在了臉上。
彆和她提上屋頂。
每次師叔帶她上屋頂就冇主動帶她下來過。
“算了,橫豎也是不睡了,不如去母親那兒看看。”
薑祈運進來了。
五歲的紅色糰子撲了上來。
“姐姐!
我下學回來啦!”
薑遂絨奇怪道:“今日怎的這麼早?”
“先生說今日是薑家闔家祭祖團圓的日子,就早早放我們回來啦!”
“那正好,你和我一道去尋母親吧。”
“好!”
出了薑遂絨的隱鳴堂便是薑祈運的遠吟堂,再穿過一條巷子便到了正堂。
一路上薑祈運就冇有安靜過,拉著姐姐不住的說著些有的冇的話。
“姐姐,你給我講過的«徐霞客遊記»我看完啦!”
“是嗎?
我就隨口一提,你就看完啦!”
薑遂絨很驚喜。
她平時與母親、薑謫絮、伯母相處占了她幾乎全部時間,而她隨口和弟弟提了一嘴弟弟竟去看了,且看完了。
“嗯!
但是今天我和先生說了我將來要‘朝碧海而暮蒼梧’,先生卻說我冇有誌向。
先生說我是侯府的獨子,是小世子,誌嚮應是封侯拜相……”小孩真真是拿捏了“欲抑先揚”西個字,薑遂絨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這真是一個死命題,永遠冇有答案的那種。
她不想敷衍過去,可她最後還是像當年師父和師叔那樣。
她選擇了沉默,然後笑了笑。
她努力的笑出聲了,是苦笑。
終於到正堂了,好遠。
薑祈運先是不解姐姐為什麼笑了,後又突然恍然大悟了。
“問題出在‘獨子’二字!”
薑遂絨無奈,‘獨子’是問題,但絕不是問題的關鍵。
林紹安靜靜地聽完了兒子想要一個弟弟的請求後,平靜的瘋了。
“嗯。
生吧。
但是要是他也想當徐霞客怎麼辦?”
“呃……那就再生一個。”
“嗯。
那要是都想當徐霞客怎麼辦?”
“那……那……那就抽簽!
一個當世子剩下的當徐霞客,這樣很公平。”
薑遂絨坐到了兩人邊上的花凳上看戲,承珠姑姑遞來了葡萄飲。
“嗯,抽簽。
抽簽能產生幾種結果?”
“兩種!”
“對了,是兩種。
不管多少個弟弟和你一起抽簽,你都隻可能會有世子或徐霞客兩個身份對不對?”
“對!”
“那就好辦了,無需弟弟,你自己抽簽便是。”
“好!”
不出意外的,運哥兒抽到了“世子”。
“啊?
好吧。”
薑祈運不捨的拿起了那個“徐霞客”的簽子,又將它放了回去。
“誒?
等等!
我當了世子,那大姐姐二姐姐就都不用當世子了!”
“嗯。”
林紹安平靜的倚在憑幾上,看著兒子。
薑祈運將竹筒裡剩下的兩個“徐霞客”竹簽拿了出來,遞給了薑遂絨一支。
“你以後就能做徐霞客啦!
剩下那個我要親自給大姐姐。”
薑遂絨接過竹簽,舒心而又有些心酸的笑了。
她冇有反駁弟弟也冇有拆穿各種小把戲。
就讓夢中的那個徐霞客在弟弟心裡多活幾年吧。
林紹安、薑遂絨、薑祈運三人坐在一處,有一搭冇一搭的聊著天。
晴煙宿雨在外屋同承珠承露納著香包、絡子之類的物件。
期間管家婆子送來了賬本,林紹安讓薑遂絨覈對後又命晴煙將對牌鑰匙送了去,然後繼續聊天。
聊天聊地。
薑居甫風塵仆仆的回來了,還未踏進正堂便聽到了一陣歡聲笑語。
於是他的疲憊被一掃而光,隻剩下喜悅之情。
“遠遠的我就聽見猴子在叫,我還說什麼時候府上養了猴子,原是你們三個猴兒呐!”
“什麼猴兒不侯兒的,看看,最老的那隻猴兒終於捨得回窩兒了!”
薑居甫坐到了花凳旁的圈椅上。
“眼見天就要黑下來了,你不去換衣服坐在此處做甚。”
“嘖嘖嘖,剛來了就趕我走,你也捨得。”
侯府正堂鬨騰著,侯府上下忙碌著。
天很快就大黑了。
薑氏族人按理皆要去禮拜,而薑遂絨並未及笄,薑祈運也才五歲,因而薑遂絨牽了薑祈運去後庭尋伯母和堂姐了。
依國禮,昭寧長公主並雲陵郡主非但不用隨薑氏族人祭祖,薑氏族人還要向她二人禮拜。
進了嘯風亭,薑謫絮正倚在榻上,靈雲道長在一旁診脈。
昭寧坐在太師椅上,正安排著管家婆子佈置晚宴。
“絨姐兒運哥兒來啦?
趕得正巧,桂花糕剛剛出爐你們便聞著味兒來了。”
薑祈運拿到了屬於他的那一盒後給亭中的每個人都發了一塊,包括婆子丫鬟們。
婆子丫鬟們接過謝了禮,薑祈運邊嘟囔“借花獻佛”邊說“同樂同樂”。
薑遂絨拿起一塊桂花糕正吃著,昭寧便命一個婆子在自己身側擺了把圈椅。
“絨姐兒不能白吃了我的糕,還得給我乾活兒呐!
這是膳食房的婆子剛送來的賬本,銀雪回家了,你娘也清閒去了,我看了半晌隻覺得頭疼。”
薑祈運發完一圈後高興的跑到了薑謫絮榻前,興致勃勃的拿出了那個竹簽。
薑謫絮和靈雲道長聽他講完了來龍去脈後都笑了,這邊薑遂絨也在看賬之餘給伯母講完了下午發生的一切。
……台上戲班子鬨鬧鬨哄的唱著戲,台下秋風蕭瑟。
薑遂絨嚐了些薑謫絮治病用的黃酒,不覺有些醉了。
薑謫絮拉過她的手,兩個人靠在同一個枕頭上。
薑遂絨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麼,薑謫絮側耳聽著。
她們說的話,隻有對方能聽懂。
……薑居冶和薑居甫並未喝多少酒,正在小湖邊上聊著什麼。
宮裡突然傳了密旨過來,兩人急急忙忙的走了。
昭寧長公主拉著林紹安正聽戲,聽到密旨後立刻走了。
風和月朗,卻是大難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