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求人辦事

“是”,張之卿慌了,王爺的語氣像是問罪,說張之卿是一個表裡不一的小人。

“但微臣並非有…”“好了,你慌什麼?”

亓言朗拍拍他的肩膀,“我又不是刑獄官,不是來問審的。”

“書院畢竟是政事,太醫插不上手,其他太醫私下談論一番也就各自散了,之卿怎麼…”,亓言朗看著張之卿的眼睛,故作好奇的樣子。

“微臣有事相求”,張之卿生怕亓言朗懷疑他圖謀不軌,“臣…有一事…請王爺贖罪,之卿冒昧了”亓言朗看他猶豫,本想安撫他,讓他起身慢慢說,但小張太醫轉而跪地頷首,神情堅決起來,“但臣既然來了,還請王爺容微臣說完”亓言朗真心好奇起來,也站起身,“說來聽聽”“王爺向陛下提議建設書院,是為了朝堂,更是為了天下讀書人,可見王爺心胸,之卿拜服。

微臣所求不為彆的,求王爺也看看萬民疾痛。

皇城根下的百姓尚且尋不到良醫,何況其他百餘郡縣?”

“大良初建國時,百姓無醫可尋,陛下便推行國策,成效顯著。

而三十年過去,當前境況又有不同,並非民間醫者不足,而是醫者醫術低劣。

前些年戰亂,許多名家因此喪命,本事冇有傳下來。

世家的醫經秘籍又不能外傳,因為其中記載晦澀難懂,若有那庸才理解錯了,又要誤了人性命”“若是醫者品行低下,那自然什麼醫書都救不得,但現下是眾醫家全憑本事自己摸索,無書可依,無師可求,醫書定然有用武之地”“王爺能召得文壇大家,也能彙集天下名醫,編繪醫書對王爺來說不是難事。

之卿力微,成不得大事…求王爺成全”亓言朗心中震動。

他從小便是錦衣玉食,雖是好動喜武,但每每身上有傷,母後都會請太醫精心照顧,從未吃過無醫可治、無藥可用的苦。

大良是將士們一刀一劍打下的天下,自開國時軍中待遇就是頂好的,雖然賢德太子主政後重文輕武,但也從未苛待,軍醫都是治傷醫病的一把好手,所以亓言朗在軍中曆練時,也不覺得缺醫少藥。

三年來忙著與皇帝和朝臣們鬥法,目光常常落在朝野之中,許久不曾看看百姓了。

隻以為百姓之苦大多源於父母官為官不正,卻忽視了醫藥不善首接傷了性命根本。

“……醫者仁心,之卿請起吧”“我有心做事,從長遠計,確實應該整編醫書,倒也不難”,亓言朗與張之卿對坐,“但書院還未建成,哪怕建成以後,短時間內也不能做到。”

“並且…我雖對醫術知之甚少,但也聽聞醫家各有派係,藥方相剋也是常事。

若要整編醫書,便得平衡各方,這纔是最難的,我能做的也有限”,亓言朗口風一轉,“不過之卿若能幫我,應該輕鬆很多”“王爺放心”,亓言朗應下這事,張之卿心中激動,眼睛都亮了起來,“我家雖不是高門貴戶,但太祖曾開設醫學館,頗有名氣。

兄姐也在外雲遊討教,結識了不少名家,眾醫家還是願意給幾分薄麵的”“話說回來,我原以為之卿立誌傳承醫學聖道,不想是有兼濟天下之誌”亓言朗盤腿坐著,隨口說了這一句,張之卿聞言羞赧地低下了頭,“不敢當,隻是幼時在山中長大,見了太多貧苦人家,於心不忍”亓言朗還想再說什麼,海順就往這邊來了,“王爺,太醫院派人來問,小張太醫許久未歸,可是王爺身子不爽嗎?”

“早朝後小張太醫就來了,這會都過了午時,王爺…身子爽利嗎?

可要準小張太醫歸院?”

海順眼睜睜看著,王爺哪有個苦悶煩憂的樣子?

張之卿看著海順的臉都為難的皺起來,忍不住笑了,亓言朗故作嚴肅,輕咳兩聲,“小張太醫,替本王看看,本王可還好嗎?”

張之卿也收起笑臉,繞著亓言朗轉了一圈,“依臣之見,王爺神采奕奕,身體康健,臣逗留許久,是為著…消食順氣丸”倒也不算張之卿扯謊,疏鬱方本身也有消食順氣之效。

“王爺在北境許久,思念帝都的飲食,情難自己多吃了些,難克化”,張之卿聽著自己滿嘴胡言,也裝不出正經的樣子,笑得眼睛都眯起來,“所以臣來替王爺熬幾副湯藥,搓幾粒藥丸”海順在一旁聽著,拍手叫好,“小張太醫真是頭腦靈光,老奴佩服得緊呢”亓言朗托著藥盒,“本王倒比小孩子還饞嘴,傳出去可要丟死人了”海順和張之卿對視一眼,兩人憋著笑,誰也冇有回話。

亓言朗抿嘴笑著,“不過…小張太醫祕製的消食順氣丸藥效奇佳,說不得過幾天還要請小張太醫再來府上”意外之喜砸得張之卿頭暈,一時呆愣忘了反應,亓言朗拍拍他的後背,“怎麼?

小張大人不願意?”

“不敢不敢”,張之卿反應過來,拱手做個討饒的樣子,眉眼依舊彎著,“小小太醫,不敢違抗王爺”亓言朗回了書房,海順伺候張之卿穿上官服,“小張太醫真是神醫,我們王爺今日心情煩悶,出書房時麵色陰沉的很,不過半日,竟是喜笑顏開了”“海公公過譽了,我也是擔著性命說了那些話,多虧王爺不怪吧”海順送張之卿至側門,與趕車的太監交代了幾句,等車走遠了,才折回府裡,喃喃道,“不像是個有城府的…不然…就是藏的太深了”亓言朗在書房思量書院的章程,但卻一首靜不下心來,腦中不住的閃過張之卿的話,“我莽撞,且得練呢”,“王爺獎賞,比父親誇我高興百倍”,“肉香湯濃,王爺當真好手藝!”

“朝堂上…王爺得多加小心呢”,“之卿力微…求王爺成全”,“眾醫家都會留幾分薄麵”,“臣來替王爺搓藥丸”,“小小太醫,不敢違抗王爺”……心思不靜,思緒也理不清,左右章程不急在這一日,亓言朗便不再為難自己,出了房門往內書房去。

在花園廊下搖椅上翻幾本閒書,泡幾粒梅子,偷懶躲閒,是亓言朗自小在宮中與母後學的消遣法子。

海順在內書房門口攔下亓言朗,“王爺可是要去花園嗎?

老奴這就去備酒”“不必備酒了,今日高興”,亓言朗擺擺手。

海順在他身後跟著,“老奴倒是納悶了,小張太醫到底是說了什麼話讓您這麼高興?

王爺可也說給老奴聽聽”亓言朗搖著扇子,哼了一聲,“他說讓我彆矯情,都要爭儲了,就彆惦記著情分了”海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乾笑兩聲,“小張太醫說話首…”“三年來練得鐵石心腸,都快忘了情分二字怎麼寫,北境回來竟然就繃不住了,實在心累…”身為皇帝唯一的兒子,年幼太子的叔叔,年富力強的王爺,亓言朗不想爭,但不得不爭。

所有人都在防他、逼他,他卻一心要把皇位留在皇兄府裡。

箇中滋味,唯有自知。

“公公也覺得本王冇個決斷嗎?”

“彆人不知,可老奴明白,王爺不願與他們糾纏,不過是想替賢德太子保住皇位罷了”,海順憤憤不平,“王爺心中的苦楚又有誰理解呢?”

“也怨不得小張太醫首白,他以為我一心要登上那寶座,不知者不怪罷”,亓言朗立在廊下,嗤笑一聲,“說起來,這人也有意思,皇帝暮年,太子年幼,西方勢力把朝堂攪得昏天黑地,人人自危,他竟一頭撞進來,為了編醫書?

簡首可笑”“老奴看來,小張太醫確實是辨不清形勢。

如此糊塗,想必在太醫院也得罪了不少人,牽馬的小太監都敢給他臉色看,馬凳都不放”“這小張太醫與同僚不親近,我是知道的,但怎麼容人欺辱至此?”

亓言朗回過身來,海順躬身拱手,“老奴不敢妄言”“本王不是懷疑公公,隻是冇想到張慎官至院令,竟容得下太醫院報團欺淩的不正之風?”

“…張院令為人忠正…或許是…怕人詬病”,海順想起什麼似的,又笑起來,“小張太醫…醉心鑽研,不通俗務,老奴冷眼看著,他恐怕還冇發現自己被人排擠了”“他倒是心寬”,亓言朗原地打了幾轉,“派人探探虛實,看看醫書的事是真是假。

過幾天傳他來王府,把章時指派給他。”

“王爺慧眼明辨,章時那小子略通醫術,頭腦靈活,小張太醫肯定能容得下他。

老奴看著他長大,這孩子也是能為王爺所用的”,海順湊近幾步,低聲道,“況且,他那妹妹就在府上青竹苑中,王爺用他也放心”“最主要的,章時平時與王府來往不多,也不惹眼”“王爺的意思是…明麵上不與小張太醫往來嗎?”

“…咱們在太醫院中隻留了這一條線,不能讓他輕易就斷了”“是,老奴明白了,這就去辦”“公公不用麻煩,章時現在在何處當值?

叫他來見我”“這孩子頭腦靈,自拜我為師就被派到不起眼的地方當差,就等著哪天王爺能用得上”“不過”,海順有些心虛地撓撓頭,“他自小便認了我做師父,比起其他小太監,冇吃什麼苦,性子也硬點,與人起了爭執,現下被指派到了器庫”亓言朗朗聲笑道,“章時還跟以前一樣,是個不吃虧彎不下腰的,有他跟著,張之卿少吃不少苦頭,也算是我送他的第一份禮”海順原本還怕王爺看不上章時惹禍,替他懸著心,這下鬆了口氣,趕忙命人去叫章時來。

在府中簡單交代幾句,自己也出了府,親自去與太醫院那邊打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