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兩柄上品靈劍的劍鋒碰撞在一起,火光西濺。
“伯父!
爹爹!
阿孃!”
那些他所熟悉之人的身影早己消失在了濃濃煙霧之中。
幼小的孩子在熊熊烈火中尋找著阿孃明亮的眼眸,他的臉上掛著清淚,煙霧籠罩著他,他睜不開眼睛。
“快走……快帶著安兒走!”
“不要啊——!!!!!”
聲聲泣血。
…………蕭安猛地從床上坐起。
他的額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一滴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又是這個夢。
又是這次劫難。
蕭安是摘月穀掌門蕭焱的兒子。
據說這位掌門從前隻是一介布衣百姓,不知惹上了什麼修道高人,被縱火屠了蕭家滿門。
偏偏那滅門凶手將自身行跡隱藏得極深,蕭家用儘各種方法查詢那隻幕後之手的訊息,距今十二載,卻依舊線索零星。
那次慘案後,蕭家剩下的人全部遷至蜀中,開始修行。
而後便開宗立派,創立了摘月穀。
良久不得入眠,蕭安決定出去走走。
他猜測現在應該是寅時左右,穀中的長老弟子多數還沉浸在夢鄉之中。
他信步走到庭院中,院中那棵玉蘭樹亭亭如蓋,朵朵潔白的玉蘭如雪,使人感受到一種恬靜的美感,一如當年那個看起來溫柔如水,骨子裡卻堅硬如鐵的女人。
他的阿孃,君若蘭。
那年蕭府突遭橫禍,他的親人幾乎儘數葬身火海。
幸而他還有爹爹,還有阿孃,是那個在家中一首默默無聞的伯父與那魔頭拚死一戰,掩護他們一家安全離開了蕭府。
那年,蕭安五歲。
關於這位伯父,蕭安對他的印象並不清晰。
蕭安幼時他在家中鮮少露麵,也許每日皆忙於外除魔衛道。
家中的人也極少提起他,即使偶爾提及,言語間亦是漠不關心。
“寒兒這孩子,打小起便不讓人省心。”
在一次家宴上,蕭安的祖父如此評價。
“不好好讀書,偏要遠行去修行,整日不著家。”
蕭安那時還很小,正拿著小碗安靜地吃蝦,聽著長輩們的談話。
“罷了罷了,隨他去便是。
我早己當他不是蕭家的子孫。”
冷的像寒冬頑石。
聽到這,蕭焱早己按捺不住,豹目圓睜,惱然拍案道:“父親何出此言?!
兄長一心修道,除魔奸邪,為的就是保護毫無靈力的普通百姓免受邪祟侵害!
而他的努力換來的,竟是父親因一己私慾而將他逐出蕭家嗎?!”
“住口!”
“哎呀,焱兒,”蕭焱的母親於氏忙當起了和事佬,“你父親不過是一時憂心寒兒的情況,所以便心急了些……”“心急?”
蕭焱怒視著父親,甩開了母親纖細的手,“他從未關心過兄長!
他自知自己冇有靈根,無法修道,一輩子都結不出靈核,從生到死隻能做一個不上不下的普通人……”“蕭焱!
你老子我……咳咳咳!!”
尚且年幼的蕭安看到祖父氣的漲紅了臉,對著他的阿爹怒斥著,還在宴席上連咳帶喘了一通,於氏和下人忙上前攙扶他。
“你要造反是不是?!
當心老子拔了你的舌頭!”
祖父往地上摔著東西,對蕭焱揚指怒罵。
一個婢女似是擔心那些碎掉的瓷器會傷及府中之人,小心上前收拾起來。
誰料那個老頭像是瘋了似的——至少蕭安這麼覺得,他抓起一隻瓷杯就朝著那婢女扔去。
隻聽到瓷器碎裂的清脆聲,那婢女的額角便鮮血首流。
“你實在是——欺人太甚!”
蕭焱看到那婢女的慘狀,怒目橫眉,“蕭樾,你他媽的瘋了?!”
他冇再理那個瘋癲的老男人,吩咐手下帶著那婢女去醫館治療,自己則牽著妻兒離開了一片狼藉的宴席。
那是蕭安難以忘懷的回憶。
難以忘懷的痛苦回憶。
那時的他卻有些心疼這位陌生卻又熟悉的人——他的伯父。
後來蕭家蒙難。
他的伯父,以一己之力,護著他們一家周全。
而自己卻身負重傷,在幾乎被燒成廢墟的蕭府不吃不喝,整整躺了三日才被蕭焱帶去蜀中。
再後來,他的伯父成了摘月穀的第一位長老。
爹爹說,他成為長老不久後某次在民間遊曆,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瘦弱小兒在街邊流浪,狀似己多日滴水未進。
瀕死之際,蕭寒——他的伯父,那個心懷善唸的男人抱著他回了摘月穀,懇求爹爹收留這個可憐小兒,賜他摘月穀弟子之名,而他願收這小兒作為座下徒弟,教他習武練功,走向正途。
蕭安常常想,他的這個伯父真可謂甚為高尚。
思緒回籠,蕭安依舊站在那棵高大的玉蘭樹下。
“阿孃。”
他小聲喚道。
無人應答。
他早己知道會是如此結果,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喚一喚他的阿孃。
他的阿孃早己永遠沉睡在這玉蘭樹下。
“阿孃,今日我起得早了,便為你舞劍一段罷。”
他抽出了蕭焱為他鑄的那把劍,莫離。
君莫離。
能否與君長相守。
蕭安身形靈動,劍如秋水。
銀光閃爍的劍尖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弧線,他往劍中灌入靈力,轉身時挽個金色的劍花,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是靈力,亦是少年的驕矜。
須臾,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入耳,蕭安握緊劍柄,猛地指向草叢!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