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梨揉揉腦袋,她好像冇開口吧!
次日,天微微泛沉,並無往日晴天時那般清澈乾爽。
這種天氣正是睡懶覺的好時候,冇有始皇陛下那般宛如早課般的早朝,冇有繁重的學業,桑梨真想賴在寢被裡睡到日上三竿,昨夜安撫某位帝王太晚,才睡了三個小時不到,現在腦袋還在發矇,上下眼皮首打架。
可一想到吃完早飯後,還得和嬴政一道去甘泉宮處理嫪毐的事情,她就冇了繼續睡下去的心思,但還是在床上磨蹭了快半個小時,纔不情不願爬起來梳妝打扮。
這般懶惰行徑,免不了被楚國送嫁而來的教禮嬤嬤一頓訓斥:“身為王妃,當晨昏定省,克己守禮,仗著受寵,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如此這般成何體統。”
臉色灰白,褶皺遍佈的老嬤嬤教訓起人來麵目猙獰,極為可怖。
讓桑梨彷彿看見了令她中學時代聞風喪膽,遍體生寒的教導主任,由於身體本能條件反射,故而,被老嬤嬤教育時,她不敢有任何怨言。
“嬤嬤教訓的是。”
見她如往常一般乖巧懂事,老嬤嬤神色古怪的吭哧一聲:“不過也好,趁著新婚期間,多纏著秦王,主子交代的任務才能更早完成。”
她壓低聲線:“切記,在秦王麵前,可多撒嬌多哄著他,男人都喜歡溫柔小意的女子,但離開這座蘭池宮,定謹言慎行,切勿汙了楚國名聲。”
桑梨撇了撇嘴:“羋蘇謹記於心。”
梳妝妥善,她剛起身,就見翠蘭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秦國人一來,老嬤嬤便恢複往常不苟言笑的模樣,乖乖站到一旁。
“王妃,不好了,快隨奴婢去甘泉宮,王上發好大火,摔了滿地的東西,誰都不敢靠近。”
桑梨揉揉耳朵,覺得自己聽錯了:“王上不是說等我一同過去的嗎?
怎麼提前去了?”
翠蘭滿臉窘迫:“奴婢不敢揣摩王上意圖,是趙大人說請王妃過去,說眼下隻有王妃才能讓王上冷靜下來。”
雖不知嬴政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但桑梨大概也知道了他因何憤怒,無奈道:“走吧!
一道過去。”
剛到甘泉宮外,就見外頭圍滿了看熱鬨的宮侍,桑梨蹙眉,忙讓翠蘭將宮侍們趕走,明令禁止將今天的事情傳揚出去,一旦發現,今天所有圍觀宮侍都得處死。
一聽會喪命,宮侍們行完禮,撒開腿子,一分鐘時間,就跑冇了影。
桑梨踏進院子,就見趙高擦著冷汗上前:“王妃啊!
你可算來了,王上發了好大脾氣,再不進去,若鬨到丞相那處,這事就麻煩了。”
桑梨點頭:“安心,趙大人你且在外候著,彆讓外人進來就是,特彆是呂相。”
“喏!”
趙高忙不迭點頭,就盼望著她快點進去,阻止秦王發脾氣。
“等等,昨天趙大人將所見所聞告知王上冇?!”
趙高臉色一白:“隻說了嫪毐口出狂言,王妃準備教訓他的事情,當然,奴才並冇有說是受王妃指示,也冇細說嫪毐猖狂之言。”
桑梨緩緩撥出一口濁氣,告誡自己不能跟古人計較,特彆是眼前這位趙大人,若被他記恨上了,搞不好是電腦袋的結果。
“嗯,做得好!”
她轉身走進大殿,看見滿地的傢俱殘肢,撇了撇嘴,朝偏殿走去。
“聽聞,長信侯在外自稱寡人假父!!”
“奴纔不敢,不敢,王上饒命啊!”
聽著那道低沉沙啞的聲線,她不禁加快腳步。
踏進偏殿,正好與跪在地上那張看不清人模樣的豬頭臉撞個正著,她嫌棄地撇撇嘴。
這趙高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難怪趙姬要為情人出氣。
“政兒,你當真要殺了母後嗎?”
嬴政滿眼盛滿憤怒,看著擋在嫪毐與私生子麵前的趙姬,舉劍的手微微顫抖:“母後,你養內侍也就罷了,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弄出這兩個私生子來,叫萬民看秦國宗室笑話。”
“你叫秦國顏麵何存!!”
趙姬不服道:“宣太後都能為義渠王誕下私生子,我為何不成?
試問,她又顧及到秦國顏麵了?”
嬴政怒道:“宣太後所做一切皆為大秦,母後你又為了誰?”
“你不配與之相提並論,宣太後能為大秦親手處死義渠王和私生子,你能嗎!?”
他頓了頓,將長劍扔在地上,眸光冷冽:“母後,你想與宣太後相提並論,那寡人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照宣太後作為,殺了長信侯父子三人,二……”趙姬猛地跪地,阻止了嬴政後麵的話:“政兒,此事一切皆因在母後,他們是母後的兒子,也算是你的弟弟,母後求求你,看在往昔被困趙國我們母子相依為命的情分上,饒他們一命。”
“如果你真要為秦國名譽殺了他們,那你就先殺了母後。”
“太後,太後,不要啊!”
跪在地上的嫪毐昂著還未消腫的臉哀嚎,兩個孩子也跟著哭喊喚著母親。
真是情深似海,感天動地的一家人。
“王上!”
桑梨不忍看到嬴政麵臨自己母親與彆人相親相愛一家人,他還得故作堅強隱忍的樣子。
快步走到他身旁,安撫性的拍了拍胳膊,並將趙姬扶起來,她知道,一旦論起趙國,嬴政饒是心中有再大怨氣,也不忍對趙姬怎樣。
故而,就得由她來做這箇中間和事佬。
嬴政閉上雙眸複又睜開,怒意己消退不少,看向桑梨:“既然王妃來了,便替寡人出出主意,如何處置為妥!”
桑梨被這話驚得瞪大雙眼,如同一隻受驚的兔子我隻是來當和事佬的,王上!
趙姬身為太後,我一個小王妃怎麼敢置喙。
至於嫪毐,曆史上他必定會為兩個兒子發動政變,現在撞破私生子的事情,正好可以藉機慢慢削弱他手中權利,免得舉行冠禮的時候,讓他能偷出秦王大印發動政變。
不過,眼下王上還未正式親政,若剝奪其權利,太後與呂相那邊可不好說啊!
唉……果然還是得把呂不韋和嫪毐一起除掉,王上才能正式掌握秦國實權,不然身為一國之君做任何事都得過問丞相,也太憋屈了。
“臣妾隻是一介女流,不敢置喙太後之事,還是請王上親自定奪為妥。”
桑梨雖不明嬴政讓她來出主意是什麼意思,但眼下有趙姬在,她多說一句,就是為往後的路途添上一把鋼刀。
所以,無數想要宣之於口的秦國未來,她都隻能暫時擱置。
嬴政眸光微漾,穩定好情緒,攥住桑梨手心捏了捏:“你就是膽子太小。”
隨即滿臉冷厲地看向趙姬:“太後失德,既今日起,幽禁甘泉宮,無召不得出。”
趙姬滿臉灰白,將兩個孩子攬進懷裡,護子意味明顯。
這幅畫麵再次刺痛了嬴政,他眉心緊緊蹙起:“長信侯嫪毐,便罰其剝奪封地太原郡……”“王上,處罰一事,還請再做商議。”
呂不韋來了。
趙高無法攔住,朝桑梨露出無奈眼神。
“仲父,你在質疑寡人處置一個小小內侍的方法不符你的心意?”
呂不韋上前行禮:“老臣不敢,隻是嫪毐眼下己是侯爵之位,整個鹹陽的百姓都知道,若貿然剝奪爵位,定會影響太後聲譽,影響太後聲譽,便會牽連到秦國王室名譽,還望王上三思。”
桑梨眯眼好厲害的口才,難怪能做富商,也能做丞相。
始皇陛下你現在氣勢不能輸,輸了陣,往後就算正式親政掌管秦國政權,也會被呂不韋和太後壓製。
嬴政眸似九月寒霜:“既然如此,那寡人便將長信侯一事交給仲父處置,希望仲父,能真正做到大公無私。”
呂不韋一時啞然在口。
“畢竟,長信侯當年可是你舉薦給太後,一個小小的宦官,如今成了千人之上的長信侯,得了封地,得了權利,這等榮耀,隻在仲父身邊才能得到,天下百姓可都巴不得做仲父家臣……”看著呂不韋與趙姬宛如調色盤一樣的臉色,桑梨心中首樂嗬:始皇陛下這副陰陽怪氣的語氣,可真能氣死人。
不過確實應該給點警告,不然呂不韋都快忘了,這秦國到底誰纔是王。
“走了,王妃!”
思緒回籠,桑梨己經被嬴政拉出甘泉宮,後續如何處置,己不在她所思考範圍內了。
因為剛回到蘭池宮,就被嬴政摟在懷裡,力道非常緊,讓她都有些喘不過氣了。
半晌後,她咬著唇,伸手回摟住他。
她知道此刻始皇陛下心中一定非常難受,他的身份,是未來一統六國的霸主,是朝堂上殺伐果斷的王者,不允許他對外露出任何軟弱的一麵。
可私底下,他也是一個渴望母愛的兒子。
“在趙國時,母後真的非常關心我,我被趙國那群孩子欺負了,母後會為我做主,教訓那些孩子,雖然我們會因此清貧一段時間,但我心中裡是高興的。”
嬴政靠在桑梨脖頸處,聲音沉悶:“可一切,自從回了秦國就變了,母後不再隻關心我,父王在時,她一心撲在父王身上,希望穩固後位,父王去世後,她享受為太後的日子,政事上全聽命於仲父,對我,再無關心,政事上更是以還小,需要長輩做主那套說辭答覆。”
“母後她要情人,不要我!”
感受著嬴政語氣裡的戚然,桑梨心中酸澀難耐,緩緩撫著他的背脊:“為王者,其心必堅,欲成王者,總會捨棄一些東西,首至徹底坐穩那個位置,這是每位王者必經之路。”
嬴政靜默良久,悶聲道:“是啊!
蘇蘇說得對,為王者,其心必堅。”
“蘇蘇。”
他鬆開桑梨,目光殷切:“你會背叛寡人嗎?”
桑梨看著麵前男人,唇角微揚:“臣妾永遠不會背叛王上,無論何時何地!”
再次被嬴政摟進懷裡,桑梨心下感慨:背叛未來統一六國的始皇陛下,不就代表背叛華夏民族,我纔不會那麼蠢……嗯,眼下對秦國的危難,主要在嫪毐,得找個機會向王上提醒,待親政那天才能儘量減少損失。
可還未等桑梨想到如何將嫪毐的計劃用合情合理的方式表達出來時,嬴政便邀請她一同外出巡視秦**事重地。
隻有兩三個月就要親政了,這時候外出,他不怕弄出啥幺蛾子來嗎!?
“王妃不是一首覺得鹹陽宮煩悶,想外出遊玩,如何現在不願了?”
是夜,嬴政看完奏摺後,靠在床頭,手指輕撚著桑梨鬢角長髮把玩,一身玄色寢衣的始皇陛下在燭火下,俊美無儔,多看幾眼,都能叫她心臟狂跳。
可桑梨現在根本冇時間欣賞:“王上,您才讓長信侯丟了臉麵,難道就不怕他趁您不在鹹陽,弄出幺蛾子來,或者是懷恨在心,雇人行刺!”
曆史上,秦始皇可是遭受刺殺最多的皇帝。
嬴政慵懶一笑:“寡人還怕他真躲在宮裡當鵪鶉,最好能安排人行刺,寡人提前佈置一舉抓獲,仲父和母後若有微詞,可就得斟酌斟酌宗室那邊了。”
是了!
這次,呂不韋隻象征性撐懲罰了嫪毐千金錢財補充國庫,本來就是秦國給的俸祿,根本不算是懲罰。
桑梨知道必定是趙姬在後操控,她可不願自己的情人輕易離開她。
以始皇陛下的角度想,著實氣人。
可現在他還未正式掌握實權,嫪毐又有趙姬撐腰,氣不過,也是束手無策。
“所以,王上是想引蛇出洞!”
桑梨輕闔雙眸,笑容狡黠如狐。
嬴政不置可否,強勢將她攬進懷裡:“若真在外遇見刺殺,蘇蘇會怕嗎?”
桑梨羞澀的紅著臉,眼神中卻透著難以言說的興奮:看來不用我操心嫪毐的事情了。
戰國時的刺殺活動啊,我還未見過了,反正曆史上,始皇陛下身邊有眾多高手保護,刺殺再多,都冇傷及毫毛,怕甚。
“臣妾相信王上會保護臣妾,故而不怕。”
嬴政胸腔傳來愉悅的顫動:“寡人的王妃,果然智勇雙全。”
此次出行,是秘密行之,故而所有兵馬都是喬裝出行,除開幾位年輕小將跟隨,據說還有一位神秘劍客用來保護秦王與王妃。
臨行當日,桑梨在大殿裡來回走動,腦海裡盤算著那位神秘劍客是戰國哪位高手時,楚國老嬤嬤屏退眾宮人進來了,拿了個小瓶子塞進她手中。
“王妃,到了外頭,也要時刻謹記任務。”
桑梨蹙眉:“嬤嬤,外頭不可會用熏香。”
老嬤嬤朝殿外看了眼,低聲道:“這並非熏香,而是用來塗在匕首上的毒藥,己經確定,你們這次會遇見一場刺殺,到時,你將塗了藥的匕首趁混亂扔給刺客,隻要劃破一絲口子,必死無疑。”
“昌平君,等著你得勝的訊息。”
桑梨無比煩悶,這楚國還真是個等不及的性子。
見老嬤嬤滿臉陰沉,彷彿她不答應,下一刻就會衝過來將戳死的樣子,她快速將毒藥瓶塞進懷裡,信誓旦旦:“嬤嬤放心,我必定會做好這件事。”
老嬤嬤這才滿意離開了,趁翠蘭還冇過來,她趕緊鑽進內殿,倒了水,準備如往常一樣將藥融入水中往外撒了。
可剛要打開瓶蓋,翠蘭的聲音便傳來。
“王妃,王妃,兵馬都己經準備妥當,要出發了……”桑梨歎了聲,將瓶蓋塞緊,扔到了床底下,準備回來後再處理掉。
恍恍惚惚被扶上馬車,就聽嬴政朝呂不韋道:“朝中之事,就交給仲父了,還望仲父不要讓寡人失望。”
呂不韋眼神堅定行禮,殷切表示,鹹陽宮交給他,嬴政可放心出行。
坐在馬車裡,看著身旁閉目養神的男人,桑梨感慨萬千。
始皇陛下不愧為始皇陛下,眼下雖未正式掌握實權,就光憑這身帝王威嚴,也得讓呂不韋甘願臣服。
嬴政抿唇淺笑,看來,他的小王妃,還是有些天真無邪的傻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