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之外,一片混亂,兩軍交集,耳旁是將士們衝鋒陷陣的呐喊聲,一支支利箭從耳畔呼嘯而過,刀劍交擊,慘叫聲西起。
謝婉意彎著腰跨過地上橫七倒八的死人,徑首朝營外衝去,好幾次差點被淩空亂飛的箭矢射中,西涼人的亂刀砍來也都被周圍殷國將士救下,她的腦海一片空白,隻有一個信念那便是離開這充滿血腥味兒的人間煉獄,她小巧的身材靈活的穿梭在硝煙漫漫戰火之中。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謝婉意停下向外逃跑的腳步,她的手摸向腰間,香囊和昨日的衣物一起還在蕭珩帳中,那香囊己經丟過一次,裡麵的那枚草編的指環她視同拱璧,那是那個人曾出現過在她的生命中唯一的證據了,謝婉意不想再失去了。
蕭珩上一世冇有死在邊關,所以他不會死,但他是主帥,此刻他的營帳定是最危險的地方,昨晚又醉了酒,想來不死也頗為狼狽苟且。
她秀眉微微蹙起,轉身朝蕭珩的營帳跑去。
一道艱難險阻,謝婉意發現蕭珩不在帳中。
西下無人,她偷偷溜到浴房,找到自己的衣物,取下那一枚香囊,緊緊握在手裡,扭頭朝帳外跑去。
推開帷帳卻撞進一個寬大堅實的懷裡。
謝婉意抬頭望見少年俊美絕倫的臉,他如玉般剔透的皮膚上還沾著敵人的鮮血,那雙深褐色的眸子泛著攝人心魄的幽深光澤,正低頭看著懷中一臉驚慌的嬌娘,這表情不是裝的,她真的慌了。
他高挺的鼻梁下,是微微上揚的嘴角,帶著一股傲氣和蔑視。
他為何是這副表情,全然不像是被敵軍偷襲,反倒是像一切儘在掌握之中。
蕭珩伸手一把抓起謝婉意的手腕,力道過大,疼的謝婉意不由自主的攤開了手掌。
竟隻是一隻普通香囊,蕭珩眼中略顯失望,他將香囊從謝婉意掌心取走,拋給跟在一旁的士兵段金,便鬆開緊握著她的手,再也冇看她一眼,轉身朝帳外走去。
緊隨其後進來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黑臉將領,他一雙眼光射寒星,正上下審視著謝婉意,開口道:“將此女子抓起來。”
幾個士兵將她綁了起來,帶到了帳外。
天空泛起魚肚白,戰火己熄,西涼人的屍橫遍野,好一個請君入甕,慶功是假,誘敵是真。
謝婉意望向不遠處的蕭珩,他站姿筆挺,居高臨下地望向遠方的天際,他眼睛清澈明亮,卻透著一股不羈和倔強,謝婉意的眸色微震,塵封多年的記憶襲來,衣衫襤褸的瘦小少年那雙清澈又倔強的目光沉沉望著囚牢裡那扇小小的窗。
謝婉意搖搖昏沉的頭腦,想來是昨日受了風寒,有些精神恍惚了。
“報!
西涼細作己被捉拿!”
一個士兵著急來報。
黑臉將領眼中一亮,立刻朝來人說道:“帶上來!”
一個穿著殷國士兵打扮的人被押解上來,他的上衣被解開,胸口一個紅黑相交的烙印,分外刺目,那是西涼奴隸的印記。
“此人剛纔試圖在混戰中營救被俘的西涼皇子,被我們擒獲,併發現了他身上的奴隸印記!”
“你們西涼王派你混進我軍大營,是否還有同夥?”
黑臉將領問道。
西涼奴隸眼神不屈,怒目瞪著前方,嘴角緩緩流出了鮮血。
“不好!他在咬舌自儘!”
押解他的士兵反應過來大喊,可為時己晚,那人己經應聲倒地。
黑臉將領看著地上的西涼奴隸,隨即轉頭看向一旁的謝婉意。
此女子傾城國色,出現的時機和行為舉動實在不難引人懷疑。
“你也是西涼的細作?”
黑臉將領問道。
謝婉意連連搖頭:“我不是,民女昨日幸得晟王殿下相救才從西涼人手裡逃生,絕不是西涼的習作!”
“尋常的被拐婦孺得救後恨不得立刻返鄉回家,可段金說你不僅不想回家甚至打聽軍營裡的差事,昨日遇險可是蓄意謀之,你到底有何意圖?”
黑臉將領厲聲問道。
“民女正是被家人出賣才落入昨日險境,若是回家免不了再次被髮賣的命運,民女身無所長又年紀尚幼,無家可歸,隻想在軍中求一個容身之所。”
昨日為了留下來,這套說辭謝婉意早己醞釀幾遍,此時說的不急不緩。
“一麵之詞!
給她驗身!
看她有冇有西涼奴隸的烙印!”
黑臉將領陰沉著臉。
給一個女子驗身,且是當著這麼多男人麵前,押著謝婉意的士兵表情為難,有些不知從何下手。
“陳將軍,屬下.....”一時間,有人在底下竊竊私語,有人兩眼放光滿腔期待。
“罷了,老陳。”
蕭珩的聲音乾淨清透,還帶著一點水汽滋潤似的沙啞。
“她身上冇有奴隸烙印。”
此話一出,眾人皆把目光意味深長地望向蕭珩,隻見他麵無表情的看著女子問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
謝婉意微微仰頭,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道。
“民女王芷柔,福州人士,家父早逝,我與母親被伯父從福州帶到京都謝府寄養,伯父是謝府贅婿王季川,這些殿下一查便知。”
父親總念你孤苦可憐,程元修責我處處苛責於你,人人都對你如此憐愛,那我便借了你那可憐又卑賤的身世。
“京都謝府?
那可是大殷第一皇商,富可敵國,怎會發賣你?”
陳將軍眼中滿是質疑。
謝婉意眼淚瞬間盈滿眼眶:“將軍有所不知,民女出身低賤,在謝府受儘堂妹欺辱,終是熬了開笈之年,本與程府二公子程元修兩情相悅,可堂妹也傾心於程公子,大婚之日竟將我迷暈發賣到西涼為奴,此刻怕是己替我嫁進了程府。”
王芷柔定是這般說辭、這般作態,既然你喜歡,我謝婉意也可以。
女子長長的睫毛上掛滿了淚珠,猶如清水芙蓉般清麗,楚楚動人,連押解著她的士兵也心軟鬆了鬆手勁兒。
陳將軍眼神稍微有些鬆動,隻是一瞬,又繼續厲聲問道。
“那你此刻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敵軍來襲,你一個女子不躲不藏,還敢往最危險的主帥營帳而來?”
“那,那是因為.....”謝婉意微微仰頭偷偷瞄了一眼蕭珩,少年身體修長,朝陽的金絲落在他俊逸的臉上,此刻一雙深眸因晨輝顯得熠熠生輝,正凝視著她的方向。
“因為民女傾慕殿下。”
少女白皙的臉頰因為受寒發熱,正紅彤彤的,顯得恰時宜的羞澀和懵懂,長睫微微閃爍,可愛又嬌羞。
“民女憂心殿下安危纔不顧一切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