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駛過檀州東街街頭,留下一串清脆的馬蹄聲。
馬車裡鋪著厚厚的鹿皮絨毯,一張軟榻早己收拾妥當,車內置一小案,案上擺著糕點、茶水與一隻插著三枝紅梅的玲瓏白玉瓶兒。
銀霜炭盆兒擱在角落,還焚著一股清冽的梅香,車內溫暖勝春。
霎那,一聲馬鳴驚擾了車中正倚著小案小憩的美人,隨著馬車的晃動,蕭容瑄止不住向旁邊撞去。
待馬車安定後,他才掀開帷幔,看到外麵的光景。
駕著馬車的槿安不見人影,前麵少年端坐馬背,一身玄色的窄身錦衣,右手持著轡繩。
原是車軲轆撞到了一塊石頭,驚到了馬。
應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他翻身下馬,向蕭容瑄行禮,道:“瓊王殿下金安!”
“薛大人,不必多禮,到是本宮還得多謝大人出手相救。”
蕭容瑄出言打斷了他的行禮。
“哦?
殿下竟識得下官,舉手之勞不足殿下掛心。”
薛棄麵帶笑容,強裝鎮定,可隻有他自己能感受到他的心此時跳得是多麼的快。
那人臉色紅潤,應是剛睡醒不久,整個人軟軟糯糯,讓人忍不住想多靠近一些,看來昨日改道的決定真是對的,不然可得錯過了這番好景色。
這時,蕭容瑄纔看清他的樣貌,高高束起的青絲,細如柳葉的眉毛,兩道劍眉之間呈現出一種獨特的英氣。
一雙明亮的眼睛,猶如古井無波,但那墨藍色的左眸添了幾分魅惑。
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張略顯方正的嘴巴,給人一種沉穩而又端莊的感覺,現下己入秋,可這人還是一身勁裝。
“本宮雖離京許久,卻是對錦衣衛北鎮撫使薛棄薛大人有所耳聞。”
“既如此,此處離宮門不過三西裡,不如下官與殿下同行。”
薛棄暗暗壓住喜色,殿下竟然知曉自己,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那便有勞薛大人。”
說罷,不等薛棄多作反應,蕭容瑄便回到馬車內,雖說才入秋,但打孃胎裡帶著體弱之症,實在是受不住一點冷風。
再說這薛棄,雖不知他是何意,但似乎並無算計。
蕭容瑄便不作多想,抵不住睏意來襲,又睡了過去,這種天總是覺多一些。
兩人便這麼一路同行,在望福門外分道,薛棄到錦衣衛點卯,蕭容瑄便下馬車步行至太極殿。
——“跪!”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大臣跪在地上齊喊。
龍座之上,明黃色的長袍上繡著滄海龍騰的圖案,就連袍角在那洶湧的金色波濤下都顯得莊嚴無比,這抹黃壓著京城的天,讓人喘不過氣。
“眾愛卿平身!”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高賢高聲道。
“皇上,微臣有事奏本。”
一聲長音劃破了殿中的寂靜,戶部郎中顏梓桉從眾人中走出,他官居從西品,平素裡不露聲色。
“臣要告發戶部尚書司馬昭殆除贓濫,草菅人命,殘害良家女子。”
高賢遂將他手中的罪證呈上,看著上麵的樁樁件件和數個畫押,永盛帝大怒不止,將罪證砸向跪著的司馬昭。
司馬昭顫顫巍巍地拿起罪證,一樁樁一件件都足以取他項上人頭,連忙磕頭不認,嘴中說著自己上任來恪儘職守,絕無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又怎麼會就此了結。
“此事交由大理寺少卿王維楨和容瑄去辦,錦衣衛佐之,早日將真相查明,退朝。”
說罷,永盛帝便大步走出了太極殿,這一出可謂是將所有人都打得措手不及。
殿中的聲音此起彼伏,不外乎議論永盛帝指派這位新封的瓊王殿下查案是何意,難道是對他有所器重。
當今聖上膝下仍存三子,本是二宮之爭的形勢怕是會有所變化,這京城的天又得變了!
處在旋渦中心的蕭容瑄正笑著應對前來問安的大臣,饒是心思敏捷的他此時也猜不透帝王之心。
既來之則安之,困擾的可不止他一人,恐是某些人更心急如焚。
“臣弟還未恭賀皇兄回京,便在此祝過。”
來人乃永盛帝第五子豫王蕭容璉,他看著一身輕鬆地前來,似乎這事與他毫無關係。
“五弟見笑了,皇命在身,便不多清談。”
蕭容瑄不願與之糾纏,若肅王是條陰狠的蛇,那他絕對是隻笑麵的虎,顯山不露水,更是難對付。
——肅王府一名女子身著一件翠綠色的長裙,裙襬上用金線繡著精美的花朵和蝴蝶,顯得清新脫俗,髮髻上插著一隻翠綠的玉簪,耳邊垂著兩隻銀色的耳環。
一雙纖纖玉手在小案前篩茶,“殿下何必給自己徒添煩惱,左右司馬昭這次是插翅難飛,那大理寺少卿和錦衣衛夠他吃一壺的了,又何必在乎一個瓊王呢?”
朱秀苒安撫道。
話雖如此,可蕭容璟又怎麼放得下那個三年前便驚才絕豔的蕭容瑄呢?
更何況其外祖還是當時令多少讀書人敬仰思慕的餘首輔。
事己至此,雖與原計有所偏離,但除去戶部他勢在必得。
“愛妃所言甚是,是本宮心思狹隘了。”
說罷,便牽起她的手,放在鼻前細嗅,引得朱秀苒一陣羞嗔。
——“咱們肅王殿下說了,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往後跟著咱們殿下更是衣食無憂,前途光明。”
肅王身邊的人正指揮著隨從抬著一箱子白銀送至顏府。
顏梓桉連忙向其表忠心,他又何嘗不知肅王的意思,這銀子便是一條鎖鏈,將他拴在了肅王這條船上,但他卻是不得不收。
送走肅王的人後,顏府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一身黑衣蒙麵,手裡拿著一塊漆紅令牌,上麵刻著“金縷樓”的字樣。
“我家主子說了,這次辦得不錯,肅王那邊大人先供著,但望大人不要忘本。”
意思傳達得很明確,金縷樓可容不得沙子。
顏梓桉連忙跪趴在地,道:“小的生是金縷樓的人,死是金縷樓的鬼,斷不敢生出二心。”
“大人這是作何,我家主子自然知曉大人真心。”
說著拋出了一個瓷瓶給顏梓桉,便離開。
顏梓桉連忙接住,這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原是顏梓桉老來得女,可顏懷芷生來便體弱,時常心悸,三年前聽聞金縷樓有一神醫,纔不得不前去求助,至今日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