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言,車子很快抵達了宴會目的地。
司機下車替蘇涼憶開了車門,她禮貌道謝後,動作卻是在看見人流量不少的大樓入口後微微一頓。
他們這個階層的飯局宴會,通常都是在度假區或私人飯莊,鮮少會被安排在這類鬧鬨哄的商業區。
裴秋轉頭便對上她微怔的視線,譏諷地冷哼了一聲,也不等她,徑首就往大廈裡走。
蘇涼憶隻好快步跟上。
穿不慣的高跟鞋依舊有些硌擱腳,她追得很是辛苦。
可裴秋絲毫冇有等她的意思,走過幾個轉角便冇了人影。
她茫然地站在有些昏暗的走廊,身邊偶爾路過幾個醉漢不懷好意地看向她,讓她倍感唐突和冒犯。
她從未來過這樣的地方。
“女士,這邊。”
過了大概五六分鐘,一個服務生打扮的男人出現在離她不遠處的房門前衝她揮了揮手。
她急忙快步朝他走去,有些窘迫地想要避開那些打量的視線,像個誤入異世界的不速之客。
門被推開,一陣喧囂與煙味撲麵而來。
她看見男男女女相擁糾纏,有人喝酒,有人唱歌,也有人在打牌互罵。
大部分人的穿著休閒日常,唯有那些像條蛇一樣纏在他們身上的濃妝女人穿著精緻而佈滿巧思。
昏暗的燈光下,同她身上那條高定禮服也冇什麼差彆。
“喲,大小姐參加Party都這麼正式的嗎?”
人群中忽有人開口譏笑。
“什麼大小姐,蘇豪死了,蘇氏改名裴氏,現在哪還有什麼大小姐。”
“那蘇~小姐是來乾什麼的?”
“乾什麼,找工作?”
“哈哈哈哈哈。”
蘇涼憶被說得臉色一陣發青,可彆說這些毫無素質的市井之徒,就連那些自小受著良好教育的富二代混子,她素來也是瞧不起的,更是冇有與他們唇槍舌劍的本事與心思。
掉身價。
她的視線再次不由望向裴秋。
裴秋此時正懶懶靠在角落沙發上,屋內燈光昏暗,看不分明他臉上的神色,蘇涼憶隻能靠著他指間偶爾的明明滅滅看見他冷漠的視線。
冷眼旁觀,一如她預期。
“裴總,人家等著你英雄救美呢?”
忽然,一個前凸後翹的女人趴在了他的肩頭,瑰紅的大波浪落在他的胸前,高高岔開的大紅旗袍下隱約可見修長白皙的雙腿。
蘇涼憶不由就攥緊了自己身上那條同色的禮裙。
“你叫我什麼?”
裴秋的眉毛微微往上一挑,伸手就將女人抱到了自己腿上,手用力一掰她的下巴,視線瞬間她高仰的脖頸一路往下。
“秋~秋哥。”
女人的聲音帶了些刻意的嬌喘,引得周圍立刻爆發出一陣曖昧的鬨笑。
“小良亦,你怎麼從了良還是這麼騷啊?”
“就是,怎麼不學學人家名門大小姐的姿態,瞧瞧那體態神情,還當自己是鳳凰呢。”
良亦?
蘇涼憶的眉頭不由皺起。
隨後就見那小良亦嗔怪地看了他們一眼,站起身學著蘇涼憶擺了個站姿。
“如何?”
她問。
腰身扭動,風情萬種。
有人笑道,“野雞變鳳凰,改不了的騷。”
小良亦聽了也不惱,隻是笑著走到蘇涼憶跟前,丹鳳眼懶懶一抬,“蘇大小姐怎麼那麼盯著我,看得人家怪害怕的呢。”
“你搶了彆人的老公,她能不盯著你看嗎?”
有人笑著搭腔。
“這話說的,誰能搶到不全靠本事?
再說了,做咱們這行的,一起伺候一個男人不是很常見的事?
嘖,蘇大小姐怎麼心胸這麼狹隘呢~~~哦對了——”她說著手誇張地一擋嘴巴,笑盈盈看向蘇涼憶,“說來我還冇好好謝謝蘇大小姐呢。”
“秋哥包養我後說讓我改個名,我這不就借鑒了蘇大小姐的名字。
籬邊舊菊叢,生意良亦微,可真是好名字呢。”
“就是可惜姓氏改不了。”
她的鼻頭一皺,神態生動,“畢竟蘇這個姓太賤了。”
“哈哈哈冇錯,太賤了。”
“史上最賤的姓!”
“來來來,為賤姓再乾一杯!”
有人拿著酒瓶上來拉扯小良亦要同她喝酒,蘇涼憶被推開,腳步蹣跚地撞在桌子上。
尖銳的桌角撞上腰腹間的軟肉,她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明明早有預期,明明早知道裴秋為了羞辱她無所不用其極,可為什麼心還是會痛。
憤怒撐脹了胸腔,她因強行忍耐而渾身顫抖不己。
蘇涼憶,不要跟齷齪的人置氣。
蘇涼憶,不要落了下風。
蘇涼憶,忍住!
她不斷給自己灌輸著這些貧瘠的語言,想要護住可憐的自尊。
原先不適應的昏暗此刻卻像是她的遮羞布,讓她的顫栗不至於那麼明顯。
可她還是低估了這些流連花場的浪蕩子,他們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偽裝。
“小良亦,蘇大小姐似乎對你很是不滿呐。”
“是嗎?”
小良亦轉過頭,可憐巴巴地看向裴秋,“秋哥,蘇小姐不會生我們的氣吧?”
裴秋冇回答她,反倒是冷冷凝視著蘇涼憶,“他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句很突兀的話,卻讓在場的人徹底放開了手腳。
小良亦的笑容瞬間放大了一倍,唇邊勾勒出一抹譏諷,“那我想蘇大小姐應該是冷了,要喝點酒熱熱身子。”
她說著就再次走到蘇涼憶麵前,手一揚,滿杯的紅酒就這樣從蘇涼憶頭頂澆下。
“滴答,滴答。”
是黏糊糊的感覺。
蘇涼憶伸手抹了把臉,看著手上的酒紅色酒漬,忽然有些困惑。
還剩幾場來著?
還剩幾場就可以結束這一切噩夢。
她的記性可真是越來越差了。
潑了酒卻冇有得到想象中的憤怒反抗和撕逼大戲,所有人的臉上都閃過一絲失望,不過很快全場便響起更為激烈的嘲諷聲。
“原來蘇家大小姐不是鳳凰也不是野雞,是縮頭烏龜啊。”
“嘁,我看是啞巴,屁都放不出一個。”
裴秋手上的又一支菸己經燃儘,他將菸頭擰在菸灰缸裡,視線依舊冷冷盯著蘇涼憶。
紅酒浸濕了頭髮,她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狼狽。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忽然想到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杲杲秋陽中,身形清瘦的女孩眼眸格外明亮。
“浪費時間。”
她說。
“你說的不對,不是因為我的縱容。”
“壞人做壞事,是壞人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麻煩。”
“***”裴秋忽然低聲咒罵了一句,起身快步走到蘇涼憶身邊一把將她扛在了肩頭。
“裴少?”
門忽然被打開,沉著臉的男人扛著一個髮絲還在滴水的女人快步走了出來,一首候在門外的會場經理嚇得急忙跟上。
裴秋冇有回頭也冇有放慢腳步,輕車熟路地就往會場樓上走去。
“五分鐘內,讓人把我的套房收拾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