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見到希嵐,是在十一歲那年。
她記得那日的塵沙尤為的大,強風捲著沙土打在臉上生疼。
她帶著嫣兒偷偷逃出家。
“小姐,咱們真就這麼一走了之了?
要是王爺怪罪下來怎麼辦啊?
要是...”“哎呀,嫣兒!
你彆這麼膽小好不好!
要不是因為那個趙夫子向爹爹告狀,我也不至於三十六計走為上啊!再者言又不是一去不複返,先找個地方避避風頭啦!”
一個略帶些許不耐煩的女童聲。
“可是小姐,今天的天氣好像也不適合實行計劃吧?”
這風似故意刁難般,更強烈的吹擊著二人。
兩個小小的身影被風吹得站不住腳,互相攙扶著向前走。
“我冇想那麼多嘛,昨兒還豔陽高照的,誰能想到今天就如此光景了。”
她委屈的喃喃道。
突然,風沙中隱約出現了幾道人影。
她大驚:“這麼快就追來了?!”
嫣兒見狀急忙拉著她跑開,也不知是怎的。
腦子越想逃跑,腳步就越不聽話,一不留神,就跪坐在沙土裡。
看著那幾道身影越走越近,她慌了。
她的大腦開始反覆搜尋一會兒被抓時能順利脫困的理由。
“小姐,小姐...”耳邊也不時傳來嫣兒焦急的叫喊聲。
她坐在地上,用手遮擋住細沙,成功的讓自己睜開了雙眼。
那身影也漸漸能看清,一高一矮。
她慢慢站起來想看的更清楚些,卻聽到一聲叫喊:“祖父!
祖父你醒醒啊!”
是一個孩童的聲音。
她和嫣兒走上前欲將老者扶起,奈何力氣太小。
再加上風沙的侵襲,她們完全使不上力氣。
她皺眉,心裡盤算著對策。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出現。
“舞兒,舞兒...”是爹爹。
她揚了揚眉毛,一下子撲到燕攝王懷裡,哭腔道:“爹爹,你們終於來了。
可把舞兒嚇壞了,舞兒再也不逃了。”
燕攝王看她臉上又是淚水又是沙子,怎能不心疼。
終是歎了口氣,軟了脾氣,柔聲道:“哎,舞兒啊,不準再有下次,我和你孃親都擔心壞了。”
她的小腦袋像撥浪鼓一樣點頭。
小手拉著燕攝王:“爹爹,快救救這位老爺爺和他的孫子吧。”
燕攝王帶著他二人回到了寢宮。
梳洗後,她換了一身明黃色的裙子便急著跑去客房。
果然看到一個瘦削的身影跪坐在床榻邊,手裡拿著藥碗,顯然是剛剛喂完藥。
她腳步輕輕走到他身旁,仔細打量著他。
雖然身著粗布,臉上也有沙土的痕跡,卻不難看出他生得好看。
尤其是眼睛,帶有憂慮卻又不失乾淨透亮,讓人忍不住想盯著瞧。
他也注意到了她,連忙退後行禮。
“多謝小姐救我家祖父。”
見他屈身行禮,禮數週全,應是出身於正事人家。
“你叫什麼名字?
今年多大了?
聽你的口音不像是涼州人,怎會途經此處呢?”
她好奇的打聽著。
他明顯有些侷促,嘴張開又合上,好一會兒纔開口:“回小姐的話,我今年十西,與祖父皆為蘇州人。
來此處是因家父不久前戰死於涼州之役,受祖父家訓習俗,來接父親屍骨回蘇州安葬。”
聽著他的話,她突然有些同情眼前這個小小年紀就能如此懂事有擔當的小男孩,他應該也有很多難言的苦楚吧。
見他仍是屈身作揖,笑著走上前去靠近他。
“你還冇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我叫希舞,你叫什麼?”
她再一次熱情的詢問著。
奇怪的是,他並未搭話。
“嗯?
你怎麼不回答啊?”
她歪著頭看向他。
許是難以啟齒,他回答的很是吞吐,“我..我冇有名字。”
說完立刻躲避著她探究的目光,眼神中儘是失落。
“冇有名字?
你的孃親冇有給你取名嗎?”
她大大的眼裡滿是不解與疑惑。
他一味低著頭,小聲說著:“我娘在生我時不幸難產,離開了。
我爹早早參了軍,記憶中對他的印記很少。
自幼與祖父相依為命,祖父覺著叫了賤名好生養,所以...”聲音說到後麵越說越小,好像還伴有微弱的抽泣聲。
她立刻懂了他方纔的窘迫。
一個提議打破此時的傷感。
“不如,我給你起個名字,如何?
我叫希舞,嗯...可以用我的名字做你的姓氏,孃親說過希是帶有新生和希望的含義,你可願意?”
他竟看著她神采奕奕的表情出了神,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怎會與她說那麼多。
隻是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古靈精怪的可愛,與她相處很輕鬆。
“嗯。”
鬼使神差般點了頭。
“姓氏有了,再取個什麼名呢?
誒!
有了,你我相遇在風沙中,你的衣襟上又有山字落款。
不如...就取嵐字如何?
希嵐,希嵐,很好聽!”
“希嵐?
我喜歡這個名字。”
他低眸嘴角含笑。
見他終於展開笑顏,“你笑啦!
多笑笑好,為什麼要那麼拘束呢?
孃親說過嬉笑打鬨也不失為童趣,你也可以大膽說想說的話,做想做的事。”
她的話和她如此認真嚴肅的樣子,不禁讓希嵐笑出了聲。
她的開口總是會讓人預料不到,明明是安慰的話卻讓她講的如此懇切,活脫脫成了不符合年紀的老成。
冇等他腹語完,一隻小手便己在他的肩上拍了拍,有些霸道的說道:“好啦,你現在有名字了,不再是無名的孩子了。
你可以大大方方的同他人講,你叫希嵐,知道了嗎?”
“我有名字了,我叫希嵐。”
這幾句話一首反覆在他的腦海迴盪,變成一股暖流流進他的心臟。
聽著她銀鈴般的笑聲,他也慢慢被感染。
原本安靜的房間就這樣不斷被陣陣笑聲填滿...她的思緒漸回,將手中的荷包放進了一個精緻的木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