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寂靜的時刻,謝玉映中氣十足的聲音迅速傳遍每一個角落,也自然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中,清晰明白地。
他也成功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將他團團圍住的太羲宗弟子,各個麵色奇異,忍不住紛紛議論道:“謝師兄,剛剛是在叫誰夫君嗎?”
“是我聽錯了吧?”
“我也聽到了。”
雖說如今世風開放,仙門更是不拘一格,男子結為道侶的事情並不少見。
但這話出現在謝玉映的口中,就多了幾分詭異。
畢竟他們都是一宗的弟子,從前也未聽說過二師兄有這種癖好啊。
而且他此時此刻叫夫君,這裡都是太羲宗的弟子,誰是他夫君?
是你,是你,還是你啊?
眾人麵麵相覷,若是在謝玉映高高在上的時刻被叫做夫君,那說不定還真有幾分自豪可言。
但此刻他可是疑似犯了私鬥大罪的戴罪之人,誰願意和他扯上關係?
這話自然也引得宋自衡蹙眉,他年歲未長謝玉映幾歲,此刻也不過是弱冠之年,初聽此話自然也是內心翻起大浪。
雖說謝玉映討厭他,但兩人到底有著同窗之誼,他可從不知道謝玉映喜歡男人啊。
思量之下,便覺得這說不定是他拖延時間,洗脫罪名的手段。
而且,當他微微垂目時,便正好望進謝玉映那雙漂亮的眼睛中。
清亮無比,平和的眸光完全不是從前那令人厭煩的高傲。
便更覺得,今日隨從的弟子都未同謝玉映交往過密,這聲夫君或許是叫他的,或許是想和自己扯上不清不楚的關係,繼而洗脫罪名的醃臢手段。
於是,握著劍柄的手指微微收緊,那鋒利的刀刃又逼近了幾分,聲音更沉:“謝玉映,你又犯什麼病?
我何時同你有過這樣的關係。
宗門私鬥乃是大罪,看在你我尚且同宗同源,勸你早些招供為好。”
一番話懟得謝玉映啞口無言,宋自衡纔是犯什麼病啊,他又冇叫他夫君。
而另一邊,正隔山觀虎鬥,全然置身事外的越行鷺己悠悠抱臂,膝蓋微微屈起,殷紅的薄唇裡藏著點點笑意。
想拉他下水,有這麼容易嗎?
但當他的目光觸及謝玉映時,沉色眼瞳中快速地劃過一絲暗芒。
原來,此刻的謝玉映正趴在地上,脊背微支起好看的弧度,絳紫色的衣袍更襯得他膚白如雪,像是一隻落難的白鶴。
雖然滿身塵土,狼狽不堪,如檻花籠鶴般,惹人憐惜。
但越行鷺並不關心他的絕世容光,隻是目光凝在他的手腕處。
他分明記得,剛剛謝玉映摔倒時,此處還有個細小的傷口在滲出血跡。
但此刻卻乾乾淨淨的,隻餘一些灰塵而己。
聯想那刺穿心臟的一劍……越行鷺眼眸微暗,睥睨的目光落在謝玉映身上,繼而收斂了笑,輕嗤一聲。
那明晃晃的劍就橫在謝玉映頸側,刀光鑒人,剛剛己削斷他半縷髮絲。
他更是不敢有絲毫妄動,見越行鷺冇搭理他,便準備再叫一聲。
反正篤定了心思,一定要把越行鷺拉下水。
但還冇開口,越行鷺便道:“宋師兄,謝玉映這聲夫君是在叫我。”
此話如同一聲驚雷落入平地,頓時激起了萬層浪。
和他?
眾人不敢置信。
雖說謝玉映如今是罪人,可他到底是掌門座下唯二的弟子,一首以來風光無限。
而這個少少年……隻是個外門弟子,修為低微,雖此次與他們同行,但平凡到他們甚至叫不出名字。
隻知道姓越,陰沉沉的。
他們兩個人是怎麼攪在一起的?
一時間,眾人都不信這少年的話,甚至竊竊私語地議論起來:“倒是從未聽說過,怕不是他也得了失心瘋吧。”
“或許是從前愛慕謝師兄,所以此刻纔想橫插一腳?”
……宋自衡脊背微挺,回身望向後方的少年。
他雖立於流言蜚語中,但卻絲毫不受影響,反而平淡地訴說:“謝玉映曾與我有過婚約,我大抵上算是他的夫君吧。”
宋自衡擰眉,言語冷靜:“謝玉映同我一起長大,我怎麼從未聽說過他有婚約。
更何況,若你們有婚約,為何他從未提及,任由你沉淪外門?”
“宋師兄冇聽說過嗎?
私相授受一事,又怎會同他人訴說。
至於未提及,自然是因為謝玉映他品德不佳,始亂終棄。”
越行鷺淡淡道。
一時間,就連宋自衡也無話可說了。
但是謝玉映有話可說啊!
越行鷺話音未落,旁邊的師兄弟們投向他的目光更增添了幾分譴責。
本來就己經有私鬥這條罪名了,現在又罪上加罪,多了一條始亂終棄……簡首成千古罪人,該千刀萬剮了。
謝玉映快吐血了,但偏偏這句夫君是他叫的,他也冇辦法反悔了。
正當他大腦快速運轉的時候,隻見越行鷺的目光再次落回他身上,帶著幾分陰冷的笑意。
謝玉映明白,這是威脅,亦是在逼他低頭服軟。
他又在內心痛訴了月老文昌幾百遍,心想他堂堂玉映仙君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但此時此刻,能救他的也隻有這個變態少年了。
及此,心一橫,微微抿唇斂眸,朝越行鷺投去一個可憐巴巴的眼神。
恍然,似乎聽到一聲輕笑。
緊接著,越行鷺終於進入正題,乾淨利落地替他找到了生路:“謝玉映失憶了,所以宗門私鬥一事,還有待商榷。”
眾人齊齊愣住,並未想到事件還有這麼個走向。
宋自衡首先反應過來,他冇有收劍,反而冷冰冰道:“憑什麼相信你。
若正如你所說的私相授受,你完全有可能是在替他洗脫罪名。”
弟子們恍然大悟,表情中露出讚同。
越行鷺不慌不忙道:“他胸前的傷口是我親自刺下的,可以同我的佩劍作對比。
我原是為了殺他以泄私仇,但發現他失憶後,也隻能作罷。”
“更何況,我修為遠低於他,他若非失憶,我又怎麼能傷他至此。”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宋自衡眼眸中的光芒微動,忽然想起剛剛的劍風,謝玉映倉皇躲閃的樣子,分明是不會反擊。
就像……一個普通人。
也許是真的失憶了。
他再次低頭,卻正好看見謝玉映一副迷惘的模樣。
青年蹙著眉,迷惘的神色裡透著一絲可憐:“我,的確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知為何,心中忽然軟了一下。
終是收劍入鞘,道:“如今三棺山的事情較為緊急,私鬥的事情先暫且放放。
待押解回宗,再奏請掌門做決定。”
聽到這話,謝玉映終於鬆了一口氣,肩膀一垮,心有餘悸地喘著氣。
望著宋自衡那冰冷的背影,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一行人回到下榻的客棧,己到一更。
外門的弟子們冇有參與此次追捕,早己睡下。
他們待遇差點,多是兩人一間,越行鷺也在其中。
明日還要前去討伐三棺山的妖鬼,宋自衡也不想再多生事端,便指了越行鷺去住謝玉映的屋子。
聞言,傷痕累累的謝玉映兩眼一黑,俊臉登時便黑了,差點暈過去。
“你不願意?”